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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林府門前,林斕幾乎是滾下了馬背,驚得門口識得她的幾個管事魂飛魄散,又是命人抬轎子,又是派人飛奔進去傳話。
林相今日晨起上朝之後才發覺自己頭腦昏沉四肢綿軟,更兼發了高熱,便得了顯德帝恩旨回家休養,此時剛用過藥,正貼著膏藥歪在炕上昏昏欲睡。
他剛起了點睡意,就朦朦朧朧中聽外頭高聲驚呼說姑娘不好了,就一個激靈猛地醒了過來。屏氣凝神細聽之下,外頭果然有小丫頭驚惶失措的說話聲,林相便再忍不住,不顧聞聲入內服侍的侍從攔阻,執意披上衣裳起身走了出去。
「怎麼回事?阿斕如何了?」
林相一回府就發覺林斕不在府內,撐著病體問了羅夫人,才曉得林斕今日一早就同佑寧公主出了門。
再如何頭昏腦脹,以林相的心智也立時就明白了佑寧公主不過是個幌子,林斕出門見得必定有一個賀芝。
林相當時就垮了臉,不過是礙於羅夫人的神色不敢有二話,只能默默臥床診脈休養。此時他聽得林斕似乎出了事,也顧不得頭上一陣鈍痛,一面心中大罵賀芝黃毛小兒辦事不牢,一面急得腦門上汗都落了下來。
羅夫人剛聽人回報說林斕飛馬回府還險些摔落馬下,正要親自到前頭去看,一回頭林相又散著頭髮披著衣裳踉踉蹌蹌走了過來,不由擔憂更甚,退後一步讓人扶住了林相。
「你這是做什麼?太醫才說你這病見不得風,必要臥床靜養幾日,你怎麼又出來了?阿斕回來了,只是下馬時候沒站穩,我這就去接了她進來。你不要急,且回去躺著,我把人接進來就帶來給你瞧如何?」
近三十年恩愛夫妻,羅夫人比誰都要心疼林相,見他面上似有鬆動之意,忙又添了一句:「且阿斕要是受了委屈,還要你這個阿爹為她撐腰,你若是當真糟蹋了身體病得重了,咱們的阿斕不是還要白等許多日子?你且安生等著。」
林相這會兒心思都在林斕身上,恨不能立時飛到府門口去瞧一瞧,可他也知道羅夫人說得在理,不忍再累妻子擔憂,只能點了點頭:「那你快去吧,這一屋子人等著我使喚呢。我如今腳下虛得很,跟著你反而誤事,倒委屈了阿斕。」
林相聽了勸,羅夫人了卻一樁心事,胡亂點了點頭便有嬤嬤們扶著上了軟轎迎了出去,多少年來頭一回叫密密的汗珠污了面上脂粉,緊著一顆心堪堪在二門上接上了氣息還不甚平穩的林斕。
終於見著了母親,林斕胸口一直懸著的那口氣才將將鬆了一半,急忙俯身抓住了羅夫人的手,低聲道:「阿娘,潘駙馬叫人冷箭傷了留在了般若寺,恐有性命之憂,快讓阿爹進宮告知陛下,如意與我分路回來的。」
短短數十個字,愣是驚出了羅夫人一身冷汗,她略一思量,便知此事可大可小,急忙讓僕婦們疾步抬著回了主院,讓林斕將事情原原本本給林相說了一遍。
林相一聽,面色也不禁沉了下來,抬手就將左右額上貼的兩幅膏藥揭了下來:「陸管家呢?讓他拿著我的帖子親自去宮門處問問六殿下可曾回來了,得了消息立刻快馬回來稟告。」
說完,林相便起身整理衣衫,吩咐人去取新官服來,又抖著手為自己束髮,羅夫人急忙上前幫忙,林斕也掙扎著想要起身。
林相只瞧了她一眼,便冷哼了一聲:「坐著。你這一路回來傷了腿,且要養個幾日,只管在家陪著我這老人家便是,混鬧什麼?這事你過去也不頂用,有我呢,端王府的府衛也在,自有人去回話。且那混帳小子命大得很,說不得這會兒已經在宮裡說話了。」
林斕一心惦念賀芝,這會兒叫林相說破了心事反而更為坦然:「阿爹您和如意都是我的至親,他身邊之人皆不可信,我又如何能坐在家中?不親去宮門前看一眼,萬萬不能安心。」
林相這次風寒來勢洶洶,束髮時手都有點抖,聽到林斕這樣固執直接便氣笑了。林相勉強抬起手指了指林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羅夫人知道女兒情切,卻也心疼丈夫病中操勞,急忙親自走到他們父女二人中間,一手拉了一個:「你們兩個氣性怎地都這般大,一個傷著一個病著,是要磨死我不成?都莫要置氣,我讓人備車,安安妥妥送你們一道去宮裡便是。」
把林相與林斕父女兩個都按在了椅子上,羅夫人親自又出去催了一回,吩咐陸管家務必快去快回。
陸管家跟在林相身邊打理家業三十餘年,深知此事重大,顛得面色發白依舊不停打馬疾奔,一口氣奔到宮門前,還差點勒不住馬叫宮衛打翻在地,好在他常服侍林相入朝,許多宮衛都識得他,才免去一場災禍。
勉強喘勻了氣,陸管家便按著林相吩咐得問了一回,這不是什麼機密之事,林相又是賀芝岳丈,便有相熟的宮衛搭了話,道是端王殿下方才已經由佑寧公主府上的府衛擁著進去了,還有人給陸管家指了指府衛們解下的兵刃。
陸管家一顆心這才落了地,他唯恐林相帶病白白奔波一場,態度恭敬地奉上茶水銀子後深深一躬身,便又爬上馬飛奔回府,堪堪搶在馬車出府前進了門。
聽說賀芝已經平安入宮,林斕心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便散了。她太久不曾騎馬奔波,又事發突然不曾換上騎裝帶上護具,一路回來腿上早就磨破了一大塊皮,不過是硬撐而已。這會兒她心一安定,整個人都失去了精氣神,腳一軟就歪在了羅夫人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