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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虞美人下一瞬就直接轉了身,隨意擺了擺手留下句「好生陪你父皇說話」便扶著張嬤嬤回去歇著了,擺明了是打不死就不會再管。
虞美人頭都沒再回一下,張明明便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親自扶著賀芝的手臂往外走,賀芝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只是腳下不免磨蹭起來。
賀芝是皇子,他慢,奴婢們只有更慢的。張明明輕輕瞟了眼後頭跟著的張大寶等人,幾個認下的子孫便乖絕的落得更遠了些。
張明明這才又微微露出個笑模樣,扶著賀芝的手臂輕聲道:「殿下向來懂事明理,這一回陛下也不是真的惱了您。只是若非兩情相悅,陛下是不會為兒女心事寒功臣之心的。」
言盡於此,蒹葭宮與賞心殿離得也不遠,張明明隨後一路都謹守本份,規規矩矩的送了賀芝入內,便恭謹的退到了顯德帝身後。
顯德帝面前還擺著那幅《莫生氣》,見賀芝神色乖巧的進殿行禮,他不由咧了咧嘴,用力算著捲軸露出了大半口精心保養的牙:「捨得來給為父請安了?老子為了給你娶媳婦又嚇跑了林文若,這麼一大摞奏本都沒了人一起參詳。一會兒老子還要聽那幾個老東西來給老子念經,沒了林文若他們吵吵嚷嚷大半日也定不下個屁來,明兒又是大半天。你說說你這麼有孝心,為父賞你個什麼好?」
想到林相不在場時幾個重臣爭執不下進而引經據典互相辱罵先人直至有人斯文掃地的模樣,顯德帝就覺得自己腦袋突突疼得厲害,再一想他不僅不能動手還要挨個安撫臣子,怒氣一下子就頂了上來,他重重一按御案起了身,邁開步子就下去抓賀芝。
賀芝頭皮一炸,看著顯德帝龍行虎步急不可耐的模樣急忙一撩袍子就跪在了地上,中氣十足的高聲道:「兒不要賞賜,兒願為父皇分憂!兒這就去林相府上把人請回來!」
他這幾句話說得又急又快,顯德帝堪堪在他身前住了腳,眯著眼瞅了他半晌才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如意果然很有孝心,那就由你去請林相回來吧。請不回來也不要緊,總有法子。」
當然想法子之前要先把惹禍的孽障抽一頓才能出了這口惡氣。
賀芝滿心都想著去求得林相首肯,最好再見上林斕一面,也沒注意顯德帝眼裡的精光,聽到他痛快應了便立即喜笑顏開,大聲領了命就想往外走,不防一側身就有勁風從後襲來,他再想躲避已然晚了,到底重重吃了一腳,身子一撲摔出了賞心殿的門檻。
顯德帝這才神清氣爽的收了龍腳,慢慢踱步回去看那些滿篇之乎者也的奏本,聽著賀芝起身時抽氣的聲響還嘿嘿笑出了聲。
張明明看得眼角一抽,心知這是醜女婿頭一回登岳家門,等了一會兒還是低聲問了句是否要讓人服侍賀芝換身齊整衣裳再出宮,顯德帝卻摸著鬍鬚搖了搖頭:「換啥?反正去了也是挨打,這一身正好。」
想著自己還搶在了林家人前頭,顯德帝不由又笑了幾聲,看著眼前狗屁不通的奏本都覺順眼不少。
而林家父子也確實沒有辜負顯德帝的期望,一聽是六殿下賀芝登門拜訪,剛回到家中還沒吃上盞熱茶的林相直接就瞪著眼睛摔了扇子:「不見!讓他走!」
一旁端坐的羅夫人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叫住了抬腳就要去大門口攆人的管家:「請六殿下進來,別聽老爺的,他這是老糊塗了。」
管家深知家中究竟是誰做主,都沒再看林相一眼就領了羅夫人之命而去。林相一口氣悶在心頭也不敢說,只能訕訕得摸起扇子又扇了起來,以解心中煩悶。
羅夫人一想起女兒的親事就有氣,見狀也懶得寬慰林相幾句,只冷哼一聲:「扇什麼扇,這才幾月就揮把扇子來晃得人眼暈,不就是陛下想把阿斕許配給六殿下嗎?你在家躲著不見人是個什麼道理?他進來了又如何,還能帶著宮衛搶親不成?」
林相手上一頓,默默把扇子擱到一旁後便垂頭老實聽訓。只是他雖覺羅夫人說得句句在理,左思右想還是難以放心,忍不住提醒道:「夫人說得極是,可你也知道那賀如意從小就歪纏阿斕,長大了更是不要臉皮,這放了他進來,簡直就是開門揖盜啊,他一肚子壞水,定是不安好心!」
說不定半路就想跑去倚嵐院,滋事驚擾他的寶貝阿斕。
林相深知賀家男人那一脈相承的德性,即便賀芝生了一副好面孔,那也是顯德帝的兒子,定然是天下一等一的不要臉。
羅夫人曉得林相這是沒看中賀芝這個女婿,可她心中另有打算,自然不會把賀芝拒之門外,便也只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敷衍道:「怕什麼,阿文他們兄弟今日不都在家裡?讓他們去招呼六殿下就是了。」
說著,羅夫人也不管林相想說什麼,只對下首躍躍欲試的三個兒子微一頷首,吩咐道:「去吧,若是六殿下沒有誠意,你們阿爹與我年紀大了,不見客也罷。」
這便是任他們施為了。
百花宴後剛剛帶著隨從把兩個弟弟打了一頓套出了實話的林文溫文爾雅的起身,便拎著林斐林斏回院子換衣裳取傢伙去了。
等賀芝強撐著腰上腿上的傷步伐穩健的隨林家管事進來,林文兄弟三人已拎著棍棒一身戎裝等在了二門外。
一見向來要好的林斏也站在林文林斐身邊拎著棍子笑得不懷好意,賀芝就曉得眼前又是一頓好打。他心裡哀嘆一聲,默默念了兩遍林斕的閨名,便硬著頭皮上前幾步,抱拳一一與林家兄弟三人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