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頁
顯德帝看著賀芝那副不忿的混帳樣子氣得肺都疼。這小兔崽子剛進門的時候跪得那個板正,規矩又乖巧,真是叫他這當爹的欣慰感動到快要落淚,誰知一轉眼就原形畢露,還是那麼副憊懶模樣,十足十的逆子。
再一想賀芝當初百般討好賣乖想要領差事去北邊那幾日的光景,顯德帝就覺得征伐逆軍都比養兒子來的輕快。
「可是文若不想讓女兒嫁到咱們家,你明不明白?老二惦記斕丫頭鬧了一頭灰,你還嫌老子的臉丟的不夠?」
顯德帝想起賀清屏當時幹得那些事兒就覺得一張老臉掛不住。這婚姻之事結兩姓之好,他一個沒讀過書的大老粗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看中了村口秀才家的姑娘就跟個黃牛一樣給人家賣死里氣種田打獵,而不是仗著兄弟多力氣大上門搶人,結果聖賢書教出來的兒子卻偷偷在背後搗鬼,想著坑人家嫁女,真是丟盡了老賀家的臉。
林相不想把女兒嫁給他兒子這事兒顯德帝心裡當然不會痛快,可老友家裡就這麼一個女兒,自幼愛若掌珠,不想讓嬌嬌的女兒受婆家的氣也是人之常情。誰養的兒子誰自己知道,天底下頂頂尊貴的身份自然也都是一等一的傲氣,到時候小夫妻吵鬧不休都不肯低頭,他也不會撇開兒子反向著兒媳。與其為此傷了多年的兄弟情誼,倒不如就順了林家的心意。
想著賀芝打小終究比賀清屏那混帳明理懂事的多,顯德帝難得耐心的勸了他一回:「你才多大?知道什麼叫男歡女愛?你見過哪個大丈夫從小跟在媳婦後頭打轉的?連打誰都是斕丫頭定的吧?人家拿你當弟弟呢。聽老子的話,不然你這輩子雄風都振作不起來,說不定哪天還要被舅哥們套了麻袋一通好打。」
可惜這一番慈父心腸賀芝卻半點沒體會到,他甚至趁著顯德帝不注意挑了挑眉,全靠一腔對父親的孺慕之情才沒把心裡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
畢竟賀芝面聖之前都聽說了,雄風第一振作的父皇到如今已經有許多日進不去蒹葭宮的大門,而皇后娘娘那邊嫌棄他不懂風雅,賞花作畫從來不肯讓他多看一眼——這事兒後宮裡也不是什麼秘聞。
兩相比較,也就是後宮女眷的娘家兄弟無人敢毆打主君,才叫他占住了便宜。
這些話賀芝不敢說,可不意味著他會乖乖聽話。他只是狐疑的看了顯德帝一眼,擰著眉頭問:「您就為這些不同意?」
顯德帝這會兒說的口都幹了也沒覷著空子開口讓賀芝帶他去蒹葭宮,聞言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不然呢?老子多少摺子看不完,朝里多少事要吵,管你取中哪個媳婦,又不是跟老子過日子。」
賀芝等的就是這句話,當即就利索俯身鄭重一叩首,抬頭盯著顯德帝朗聲懇求道:「兒子不在乎雄風,也不會如二哥那般讓父親難做。二哥取中的是林相之女,兒子卻只想求阿斕一人。兒子雖年少無知,心中之情卻願日月相鑒,此生獨愛重阿斕一個,父皇若是不願直接下旨,兒子自會求得林叔將愛女許配與我。」
少年清越的音調金玉一般擊在賞心殿中,鏗鏘有力,顯德帝微微眯著眼俯視了這個將將蛻去一身稚氣的兒子半晌,終於無奈的擺了擺手。
「罷了,你要試就試吧。一群逆子天天翻著花丟老子的臉,也不差你這一回。本來你出去差事辦得好,我還想論功行賞,我看你如今也用不上,且看看吧。若是日後林文兄弟要打你,我是不會管的。」
賀芝顯然只把顯德帝不會阻攔這層意思聽進了心裡,立即便笑得明媚燦爛,顯德帝氣哼哼罵了句兒大不中留,就陰著臉追了一句:「不過你這性子如此執拗,也不知你母妃心裡如何做響,你且去同你母妃說一聲,告訴她我一會兒批完了摺子就過去同她說道此事。」
總算把話拐到了此處,顯德帝心中大為舒暢,毫不客氣的讓人送了賀芝出去,自己則做出副勤政的樣子。
等賀芝去得遠了,顯德帝才抬眼叫了聲張明明:「如意身邊那個大寶是你的乾兒子吧,叫他過來,我要問問如意在北邊都作了什麼業出來。」
張明明俯身應是,自去派人把張大寶抓來,品著顯德帝的意思稍稍提點了他幾句。
林相還不知顯德帝那邊已經打起了他愛女的主意,他硬著頭皮湊在妻子女兒身邊說了好一會兒話,在林斕的幫襯下總算得了羅夫人幾個正眼,好生享受了一回家庭和美的樂趣,對兒子們都和顏悅色起來。
等林文兄弟三個一起送妹妹回去歇息,林相便撐著自己的竹下之風快步進了內室躺下,打定主意說什麼也不會再回書房歇息。
羅夫人這會兒眼睛還有些浮腫,一進屋瞧見林相的模樣就忍不住冷笑一聲,上前擰了他一把:「快些起來吧,看在阿斕的份上,我且忍你這老東西一回。」
林相手臂上吃痛,依舊傲立滿朝同僚的五官都不禁微微扭曲,不過他還是沉默著任羅夫人施為,半晌後才低聲開口,眉宇間難掩愧疚。
「阿斕真的瘦了,也長高了一點。是我當初思慮不周,只想著爭儲在即那些人家大多另有所圖不是良配,陛下又有意為阿斕與武勛子弟保媒而昏了頭,卻忘了低嫁的人家也可能昏聵不知規矩。劉家那邊我自會處理,必會讓他們付出代價,我以後打算將阿斕留在身邊,嫁或不嫁都沒什麼要緊,只要她事事順心遂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