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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這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又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了……
「我回來了,高達姐。」
「今兒個怎麼回的這麼晚?」
江雨落正抱著蒜瓣兒在玄關處換鞋,屋內便傳來了一個懶洋洋的女聲,「你不會終於屈服於社會的毒打,開始加班了吧?」
「怎麼可能,」
江雨落抬了抬手裡的袋子,展示給屋內正抽著水煙的女子看,「下班路上突然想來一杯油切綠茶,排了半天隊才買到。」
「哦……」
女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長發挽結,披著白綢紅緞的長衫,半虛半霧如籠紗般坐在半空中,若是仔細觀察,便可發現她寄宿於一條拋光鋥亮的天珠項鍊。
簡而言之,這位女鬼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古典溫雅的氣息,和「高達」這個名字一點兒都不沾邊。
「趁天還沒黑透,給你掛出去透透氣?」
江雨落抬手將牆上掛著的天珠鏈子摘掉,晾衣服似的掛在了陽台上,高達便也跟隨著項鍊漂浮到了窗外,靠近江雨落的時候她吸了吸鼻子:
「你身上有新鮮鬼的味道,今天又遇到新鬼了?沒被嚇到吧?」
「是之前公司突然猝死的同事。」
「喔,那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啊,看面相就是個受苦的命,這一世也算得了解脫。」
「你見過?」
「不是,電視上看到的。」
高達聳聳肩,她和蒜瓣兒跟別的鬼魂不同,都因為各自的原因不願跟隨陰差回地府重入輪迴,陰差陽錯便藏在了江雨落家裡,過上了除了睡就是看電視的廢物生活。
「都上電視了?」
江雨落啞然,這樣也好,讓社會新聞給虹圖帶來輿論壓力,省得他們不當人一樣壓榨打工人本就不堅強的生命。
「可不是嘛,哎呦,你說說這些人類,為了什麼這麼拼命呢……」
高達抽完一筒,指揮江雨落幫她拿遙控器換台。
蒜瓣兒是江雨落在街上撿回來的,但高達卻一直都在這個家裡,江雨落甚至記不清高達是怎麼來的,他們之間就像是水到渠成,雖然不知對方來處,卻記得對方喜歡看的電視節目。
「高達姐,你見過普通鬼魂死後十幾天還沒有被超度或者帶走的情況嗎?」
「十幾天?怎麼可能,老閻王下葬啦?沒工夫管新死的人啦?」
他倆正聊著,江雨落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是公司里一個喜歡裝低血糖到他那裡偷懶的年輕大學生,笛雪樘。
「餵?太好了,我還怕你不在工作時間不會接電話來著,」
電話那頭的男人嘻嘻哈哈笑了兩句,「也沒別的事,今天在公司忘記提醒你了,明天我們這裡要空降一位首席,一大早要開歡迎會,你明天可別遲到。」
「空降首席?」
江雨落皺了皺眉,他原本打算明天上午請假去幫周慧找道士,這勞什子執行長關他一個醫生屁事?
「對啊,你不知道吧,那可是虹圖的貴公子呢!聽說是海外學成歸來,為接手整個虹圖做準備。」
笛雪樘別的不行,聊八卦倒是有一手,正要拉著江雨落給他科普科普這位凡爾賽之子,江雨落「哦」了一聲果決地掛上了電話。
「哦豁,有的人明天不能睡懶覺咯。」
高達抱著蒜瓣兒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嬉笑道,江雨落白了她一眼,起身冷漠無情地關掉了電視並把遙控器放在了高達夠不著的地方。
「嘿你這個心狠手辣的小崽子!」
「晚安。」
江雨落冷冷一笑,重重關上了臥室的門。
「喂!喂!江雨落!你把我收進屋裡啊!掛外面會感冒的!」
「江雨落——!你有沒有良心啊,萬一我被什麼陰差鬼判看見給我超度了怎麼辦?」
「狗東西江雨落——你姐姐我要凍死了!」
高達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厲鬼一般嘶吼了大半個晚上,又哭又鬧又上吊地才終於吵得江雨落受不住,恨恨地把她掛回了客廳。
在高達如陰魂般的笑聲之中,江雨落陷入了一場並不安心的淺眠。
他似乎又夢到了陰曹地府,只不過這次不在閻王殿,也沒有那麼多牛鬼蛇神,四周的場景變成了空曠的林木,還有陣陣從冥河吹來的涼風。
這是什麼被開荒脫貧計劃遺漏了的深山老林。
江雨落在心裡想道,在夢裡他似乎化作了一陣風,一枝木,夢裡的人他不認識,他們也瞧不見他。
「小叔叔,殿下派我即刻前往人界保護江判。」
忽然傳來人聲,江雨落循聲望去,只看見一個身板修長,高束長發的男人。
長得還挺好看,江雨落暗自打量著這人,接著又看見從林子深處幽幽走來一人,那人長發白睫,瞳眸流光,眼下生了一顆紅痣,美得像是夜妖,卻又帶著幾分神聖的端莊。
「那老頭兒就愛使喚你這樣的老實人,」
孟舟憐伸了個懶腰,順手摘下一片竹葉贈予鍾夜,「有小叔叔給你當後盾,就算是殺了江判,老頭也不敢拿你怎樣。」
大名鼎鼎的孟婆孟舟憐一口一個老頭兒,老閻王也早就習慣,並不會追究其冒犯,從前江判在的時候,閻王尚且能依靠判官之力和孟婆勢力相互制衡,如今失了江雨落,老閻王自是不敢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