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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落說著說著突然叉了一小塊蛋糕,自然而然地就餵到了鍾夜嘴邊,鍾夜微微一怔。
其實在墨海堂讀書時,他們經常這樣互相餵東西吃,那時候的青澀心思都能掩蓋在兩小無猜的由頭之下,或是江雨落忙著抄作業,鍾夜餵他吃早點,或是江雨落突然買到了特別辣的零嘴,追著鍾夜要和他「同甘共辣」。
「……我再去讓服務員拿一個叉子來。」
江雨落也恍然意識到,正要訕訕地收回手,沒想到鍾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口咬住了他叉子上還帶著幾點巧克力碎屑的蛋糕。
「嗯,挺甜的。」
一直到吃完那一小口蛋糕,鍾夜才鬆開江雨落,坐下來還不忘優雅地擦了擦嘴。
「是吧……以後等我回到崗位上,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從人界進口黑森林。」
江雨落有些僵硬地又叉了一小塊,緩緩將蛋糕連著叉子一起含入口中,他、他們又不是第一次這樣用同一副餐具,沒什麼大不了的……江雨落努力地在心裡安慰自己,耳朵尖卻越來越紅。
「那隻鼬獸和你說什麼了?能讓你好幾天都心神不寧?」
鍾夜雙手交叉撐在下巴旁,江雨落既然故意要離開年會避開人群,應該是終於願意對他多幾分信賴了。
「它說你體內有不屬於冥界的血脈。」
江雨落頓了頓,又繼續道,「雖然只是我的猜測,但我想,八成和天上的有關。」
「你猜的沒錯,」
鍾夜坦然道,同時怕江雨落吃太多甜的覺得膩,又幫他點了一杯冰茶,「我爹鍾繼陽是從九重天直接被罰入陳莫地獄的。」
「按九重天律法,剝奪仙身墮為凡人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你父親……」
江雨落不解道,「犯了什麼錯,需要被直接拖入地獄?」
「我以為你會知道,因為陳莫地獄後來被交給你在掌管,但看來等你去的時候,真正的捲軸案底早就被銷毀了。」
「陳莫地獄不過是黑煞對我的考驗,」
江雨落攪拌著茶杯中的薄荷葉,無聲地嘆了口氣,「很不幸,我沒能經得住他的試探,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和你吃蛋糕聊天。」
「他在考驗你的忠心?」
鍾夜回想起十多年前他被江雨落帶入陳莫地獄中看到的一切,又問道,「還有你身上的封印,沒有解開?」
江雨落起初對於鍾夜知曉這麼多而略有驚疑,但想到這其中發生的種種,他很快接受並坦然道,「沒有來得及,有一次黑煞跟著我潛入了陳莫地獄,被他發現了鍾繼陽留下的那縷殘魂,後來沒多久,我就被他扔進了冥河。」
大約是為了回應鐘夜的坦誠,江雨落這次沒再像擠牙膏一樣迴避問題,
「我第一次進入陳莫地獄,第一次見到鍾繼陽時,他就對我說,『我等你很久了』,我當時的表情應該和你現在這樣差不多驚訝。而他所說的『封印』我差不多也知道是什麼,從小到大,黑煞為了控制住我,總能無端地操控出烏黑的鏈鎖。」
「小時候我以為那是黑煞的法器,但後來我發現,它們似乎是伴生於我的血肉,只要黑煞開口召喚,它們就無處不在,能夠鎖住我所有的法力。」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鍾夜有合理的理由推測這所謂的鏈鎖也是九重天的產物。
「我想過,黑煞或許是在拿你煉養什麼,但我查遍了古書也沒有找到有什麼是需要拿首判做爐鼎的。」
鍾夜微微皺起眉,「你自己有發現什麼端倪嗎?」
「我原本利用首判的權力根據鍾繼陽提供的線索查到了很多事情,但黑煞發覺到我與鍾繼陽有聯繫後對我的記憶動了手腳,」
江雨落搖了搖頭,「只要有那鎖鏈在,我便不可能反抗黑煞。我唯一記得的就是『橋墩』。」
「橋墩?」
「嗯,我只能確定和橋墩有關……」
鍾夜發覺江雨落說到這裡時悄悄閉了閉眼,似乎在極力忍受什麼,但他很快又抬起頭,仿若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又要了一塊紅絲絨:
「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你是不是也得多拿出點誠意來?」
「想要什麼?」
鍾夜輕笑一聲,「就當給你的新年禮物,你想要什麼都行。」
「你確定?」
江雨落也跟著他笑了起來,乖順之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張揚,「我要是想要你把虹圖轉讓給我,也行?」
「如果你確實想要,我可以直接幫你轉成紙錢燒去你府里。」
「還是算了,」
江雨落拿小湯匙敲了敲杯口,「我只要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關於你小叔叔,孟舟憐,他也原本是屬於九重天的人麼?」
江雨落眉頭緊皺,這些天關於竹林別苑中他所聽見的那些事變得越來越清晰,更可怕的是他竟然覺得那股能夠驅散冥界瘴氣的浩蕩氣息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Hi。」
玻璃被從外敲了敲,江雨落和鍾夜齊齊扭頭,只見孟舟憐神不知鬼不覺地已經站在了窗外,
「真巧,你們想不想請小叔叔也吃一塊好吃的小蛋糕呢?」
孟舟憐笑靨如花,如同迎著月色綻放的曼陀羅。
江雨落只得終止話題,坐在座位上等待去挑選蛋糕並結帳的孟舟憐和鍾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