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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鐵如泥的指甲撕裂皮肉,帶過一串連密的血珠,江雨落白皙的臉上瞬間沾滿粘稠的猩血,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疼痛。
「唔……咳咳、咳——」
又是一口滾燙的鮮血從喉中湧出,陰媒婆不可置信地看著貫穿自己腹部的金色咒印,眼中的殺意和瘋狂還未褪去,骨骼經脈便被金光自內而外填滿爆裂,她口中咕咕咕冒出最後幾個血泡,啞聲喃喃道:
「鍾……鍾馗……?!你真的是鍾馗?!不可能……那可是江雨落!那可是江雨落啊——!」
在嘶啞的尖叫聲中,陰媒婆本就支離破碎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觸土成塵,化作鍾馗腳下一抔風吹走沙的落土。
「百鬼惡賊,當我者亡。」
鍾馗冷冷道。
其言如律令。
江判擅符咒,與之對應的,鍾夜則好言靈,將法術印入咒語,可用律令誅殺邪祟。
他原本不想在江雨落面前展露太多力量,怕一個刺激把他那些不可愛的記憶給激起來,可這陰媒婆和怨屠戶修為不低,如果不認真起來恐怕要耗費些時間。
最主要的是江雨落這個拖油瓶實在太菜了。
蒜瓣兒趴在床底下瞪大一對兒狗眼,目睹了剛剛還和鍾夜打得平分秋色的巨人屠戶在一瞬間如泥人般土崩瓦解,甚至鍾夜連氣都沒有喘,這兩隻可抵百位陰官的厲鬼就化作了兩縷塵煙。
「站得起來麼?」
鍾夜走到江雨落面前。
他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愣在原地,久久無法從剛剛幾乎貼著自己的臉死去的陰媒婆帶來的陰影中緩過來,那是一張極其扭曲撕裂的面龐,比他知道的任何一部電影裡的鏡頭都要血腥恐怖。
堅定的唯物主義信仰者江雨落,冥府怕鬼第一人,經歷此劫後,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念:封建迷信要不得,這個世界上還是沒有那些陰間東西的好。
「江雨落?」
鍾夜看他遲遲不答話,俯下身來湊到他耳邊又喊了幾遍。
江雨落一直沒有反應,直到鍾夜伸出手幫他擦去他臉上的血跡,不小心蹭到了剛剛陰媒婆的長指甲在他臉上劃出的傷口,他才「嘶」地一聲重新聚焦視線。
就像是在深不見底的黑海之中孤寂沉落,突然一隻帶有他熟悉的體溫和味道的手伸到了他面前一樣。
「疼死了。」
江雨落摸了摸臉上的傷口,要是鍾夜沒有及時趕來,就不是劃破一道小口子這麼簡單的事了。
「我看看。」
鍾夜撣開他的手,有些強硬地掰過江雨落的下顎檢查他臉上的傷痕。
「問你個問題,」
江雨落疼得緊皺眉頭,雖然傷口不深,但還流著血,他由著鍾夜扭著他的腦袋細細端查。
「問。」
鍾夜確認他臉上就一條小口子,雖然不能說是輕微擦傷,但可以用屁事沒有來形容。
「被鬼撓破需要打狂鬼疫苗或者破傷風嗎?」
「……」
「誒你別走啊,你拉我一把。」
江雨落看鐘夜起身就走,才慌忙拽住他的衣擺,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來。
鍾夜這才看清楚,他身上那件老土的粉色旗袍早就被那屠戶暴力地撕成了拖把條,海綿寶寶襪子也被踩得黑不拉幾,唯一可以說還算完整的上半身……上半身也被屠戶拆開了扣子,大敞著領口,露出泛著月白的皮膚。
「和你說了多少次,好好穿衣服。」
鍾夜終是看不下去,親自上手扯過江雨落的領子幫他把盤扣扣好,順帶不動聲色地檢查了一番他身上是否留有別的鬼的痕跡。
看來他來的正是時候,鬼屠戶只來得及撕爛他的衣服,還沒有觸碰到他的身體。
連鍾夜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無聲地鬆了口氣。
「這是我自己能決定的嗎?」
一提到這聲詭異的衣服江雨落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陰媒婆變成的那攤骨塵搓回去做成鞭炮炸。
「回去吧。」
鍾夜嘆了聲氣,好在這次高達和蒜瓣兒及時找到了他,他沒想到這麼快這些連鍾馗印記都防不住的厲鬼就找到了江雨落。
「你慢點走,等等我,咱們這是在什麼地方啊?」
江雨落順手撈起蒜瓣兒,揉著腰一拐一拐地跟上,看來是剛剛躲陰媒婆的指甲時拉傷了腿。
「這是位於陰陽兩界之間的混沌,高達在入口處等著我們。」
「喔,你不是出差去了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要謝就謝你養的好狗,要不是它,你現在就是陰媒婆的盤中餐了。」
「誰說我要謝謝你……我靠。」
江雨落一個沒注意,大拇腳趾指撞上了石塊,疼得他一句髒話脫口而出,吸著氣彎腰查看有沒有流血。
「你真是……」
鍾夜停下腳步,回頭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和以前一樣讓人放不下心。」
江雨落垂著腦袋一心擔憂自己的腳指頭,並未聽見這句小聲的低語,只是猛地感覺腰上一暖,整個人被懸空倒過來,打橫抬在了懷裡。
「鍾夜……?」
「你走得太慢了。」
鍾夜並沒有分給他目光,並且又補充道,「而且你的鞋跟著陰媒婆一起化作了灰。」
「……那可是好不容易搶到的限量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