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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應下,動作輕柔,從阿梨懷中抱走睡眼朦朧的歲歲, 便邁著穩穩噹噹的步子出去了。
冬珠見狀,便主動道, 「世子妃可要叫熱水?」
阿梨平日到這個時候, 便也洗洗就睡下了, 畢竟懷著孩子, 最是容易犯困的時候, 白日裡都要忍不住打哈欠的。這回她卻搖搖頭, 對冬珠道, 「你去與守院的小廝說一聲,等世子回來了,便過來傳個話。再去膳房跑一趟, 讓他們做些好克化的,等著叫膳。」
冬珠脆生生應下,立馬出去了。
吩咐好一切,阿梨才覺得心裡安穩了些許,靠在美人榻上,看著最近送來的帳冊。夜裡燭光太暗,眼睛用久了便覺得很吃力,阿梨才翻了會兒,便覺得眼睛酸澀得很,也不敢揉,大夫說過了,懷著孩子時最忌諱傷著眼,容易留下病根的。
她很快放下了,喚了丫鬟進來,取了泡過熱水絞得半乾的帕子,敷在眼上,就那麼靠在那裡閉目養神。
這一閉目,竟是來了困意,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
但她睡得很淺,外頭傳來嘈雜聲響時,她便立即驚醒了,眼上蓋著的帕子已經被丫鬟取走了,屋裡的燭還亮著,豆大的燈火一跳一跳的。
阿梨坐起來,腦子還有些糊塗,喚了幾聲,才有人急匆匆進來,是雲潤。
雲潤進來後,面上立馬露出了個笑,卻莫名顯得有些倉促。
阿梨卻正好低頭揉了揉有些發暈的頭,絲毫沒察覺到,低聲問,「方才外頭似乎有人,是世子回來了嗎?」
雲潤眸子裡划過一絲慌亂,很快掩了過去,柔聲道,「是世子回來了。世子方才吩咐,說臨時有公務,只怕要折騰到夜裡,回來怕是要吵著您,今晚便歇在書房了。」
阿梨有些驚訝,自打二人成婚,李玄還是第一次獨自住在書房。但想到最近事多,也的確忙,便打起精神,囑咐道,「我知道了。書房那裡沒準備裡衣,你等會兒取了送去,另外問問世子吃了沒,若是沒吃,膳房還備著晚膳,直接叫一聲便成。」
雲潤一一應下,她做事,阿梨還是很放心的,旋即便讓她去了。
雲潤一走,阿梨便叫了熱水,洗漱後換了寢衣,躺在榻上,合眼睡去。
可閉上了眼,卻沒半點睡意,總感覺眼皮子一直在跳,怎麼都不安穩。最近外頭發生了太多事,府里也壓抑得很,下人也跟著受累,阿梨也不想再折騰守夜的嬤嬤,便閉著眼,強逼著自己入睡。
這一睡,卻是做了個噩夢,渾渾噩噩的,阿梨被嚇醒後,只覺得後背一身的冷汗,梨花白的寢衣黏在背上,濕漉漉的,又冷又難受。
阿梨坐起來,看了眼窗外,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來,清暉一片,屋裡屋外都格外的寧靜,只聽得見蟲鳴聲。她看了會兒,睡意全無,不由得會想起方才的事情,這一想,卻是覺出了點不對勁。
或者說,是很不對勁。
從前李玄再忙,都會親自過來一趟的。從府外回來去書房,定是要經過這裡的,他何時讓旁人帶話過,從來都是自己來的。她方才腦子稀里糊塗的,竟沒察覺到這一點。
阿梨心裡一驚,再躺不住了,坐起來,披了衣裳,穿了裡衣,便出了內室。守夜嬤嬤見她出來,忙迎上來。阿梨也只朝她擺擺手,便自己出去了。
而此時的李玄,並不知曉阿梨正在過來的路上,他倒不是打算一直瞞著阿梨,住在一個屋檐下,天天都要見面的,哪裡瞞得住。
他只是覺得,孕婦多思易受驚,他額上紅腫、肩上淤青、膝蓋烏青,傷的其實不重,但看上去卻委實有點嚇人。尤其是額上,更是見了血。怎麼也等明日略好了些,再去見阿梨,省得嚇著她與腹中的孩子。
李玄抱著這番心思,便叫人瞞著,不許驚動阿梨,自己來了書房,打算過了今夜再說。
大夫匆匆忙忙趕過來,一看額上的傷口,嚇了一跳,忙一番望聞問切,見李玄不像有事的樣子,才給他包紮上了。
李玄又道,「還有膝上。開些活血化瘀的藥便行了。」
說罷,正親自卷了褲腿,要讓那大夫看著給開藥,卻驀地聽外頭谷峰一聲急匆匆的「世子妃——」
他讀還未來得及將褲腿卷下去,便見阿梨推門就進來了,她懷著身子,谷峰哪敢攔她一下,便是在平時,他也不敢冒犯世子妃,更何況現在。
谷峰沒攔住,李玄則是沒想到阿梨會過來,他分明聽雲潤來回話,說阿梨已經睡下了的啊!
就那麼反應不及,讓阿梨瞧了個正著,李玄真要開口,卻見阿梨眼睛紅了,立馬便急了,顧不得腿上的傷,要起身過去。
阿梨怕他起來,忙快步過去了,一開口,語調里便含了哭腔,「你不許動!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好好躺著!」
李玄不敢動了,怕阿梨要哭,懷孕的婦人掉淚很傷身的。
阿梨卻沒哭,只是紅著眼,朝那愣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大夫道,「勞煩您給仔細看看。」
那大夫瞧了眼,他是世安院常用的大夫,還是頭一回見端莊嫻靜的世子妃紅了眼要哭的模樣,不知怎麼的,就想起家裡那口子了。當年他得罪了權貴,被打斷了條腿的時候,家裡那婦人便是這般紅著眼,卻咬著牙不掉淚,硬生生背著他回了醫館。
思及此,大夫診脈更仔細了些,開口說病情時,也儘可能委婉,道,「世子妃不必太擔心。世子這傷只傷了皮肉,未傷及筋骨,至於額上的傷,也只是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