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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十文錢一個的餡餅,裝在素雅的白瓷碟里,讓人看了,不由得感慨一聲,暴殄天物。
阿梨瞧了眼,見歲歲抓著小半個餡餅啃,小爪子油乎乎的,臉上和小花貓似的,倒是沒說教什麼,只替她擦了擦臉上的油漬,道,「手裡的吃了,便不許拿了,等會兒晚膳要吃不下了。」
歲歲雖饞,卻是極聽話的,乖乖點了頭,啃過小半個餡餅,便被嬤嬤抱去淨手洗面了。
歲歲一走,屋裡便只剩下阿梨和李玄兩人了,阿梨抬眼,便見李玄還穿著那身纁紅官袍,便起身,邊替他解了衣襟扣子,邊道,「進去換一身衣裳吧……」剛說完,便瞥見男人胸口一個油乎乎的印子,她一怔,下意識摸了一下。
李玄卻是被阿梨這動作,驚得心頭一跳,趕忙求饒似的握住阿梨的手,輕聲道,「你可別招我,大夫說得過了三個月才行呢。」
阿梨起初還沒聽出他的意思,等反應過來,面上唰的一下紅了,從耳根紅到了後頸。
李玄卻是徹底會錯意了,見阿梨沒吭聲,還以為她是被自己的話惹得心裡不舒服了,又想起今日回來路上,他向谷峰取經時,谷峰說的話。
一貫寡言少語、堪比啞巴的谷峰頭頭是道說著,什麼婦人懷孕時容易發脾氣,還容易掉眼淚,得哄著,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句話就招惹了她了,得時時關注著。你和她說話,她嫌煩。但你不理她,她心裡更慪氣,總之難伺候得很。
雖然對谷峰這番話有所懷疑,但想想谷峰也是過來人,說的話總還有些可參考性。
……
思及此,李玄抬起手,輕輕把人抱進懷裡,半哄拍著懷裡人的後背,跟哄孩子似的,道,「你別惱,是我不好。」
阿梨被哄得面上更紅,推開李玄的手,指了指他胸前,紅著臉道,「剛才被歲歲弄髒了,換下來吧,明日穿另一身,免得殿前失儀。」
說完,抬眼看了看李玄,眼神似是在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李玄臉皮可沒阿梨那麼薄,知道自己會錯意後,臉連紅都沒紅一下,仔仔細細瞧了眼那油印子,道,「還是阿梨惦記著我,事事都替我著想。」
阿梨也沒想明白,他怎麼能從這麼件小事上,扯出這個道理,便懶得與他多說,推他去換了官袍,好叫下人趁早洗了烘乾。
李玄換下官袍,穿了身月白的直綴出來,便見歲歲已經被嬤嬤送回來了,正小貓兒似的坐在阿梨身邊,肥嘟嘟的小手抓著堆絲線,試圖學一旁手巧的阿娘打絡子。
只可惜看著看著,小傢伙就眼花了,暈頭轉向看著打成死結的絲線,怎麼都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跟娘學的,怎麼……怎麼她只能弄個線球啊?
看著眼前這一幕,李玄下意識停了步子,遠遠站著,不捨得靠近,只怕打擾了這幅令人安心的畫面,眸里也不自覺多了點笑意。
倒是阿梨,見他在那裡站著,納悶抬眼,「怎麼不過來?」
李玄這才走過去,在阿梨身邊坐下,順手幫女兒解了剛纏上的死結,又遞迴去給女兒,才閒聊似的開口,「我今日在宮裡遇著三皇子了。」
阿梨一聽,倒是停了手裡的動作,想起那個年紀不大、卻十分板正的小郎君,也不知他過得怎麼樣,不過想來在宮裡,也沒人敢欺侮皇子的。當今陛下子嗣不豐,膝下皇子只有三位,應當都是當成寶的。
李玄見阿梨感興趣,便又接著道,「今日遇見我,倒還問起了你。」
阿梨這下是真的有些驚訝了,她和三皇子就見了那麼一回,後來太后又詔她幾回,她都稱病未去,定了親之後,宮裡才像是一下子放棄了,徹底沒了消息。離他們見面也有半年有餘,三皇子居然還記得她?
李玄見阿梨覺得疑惑,便主動道,「三皇子自小天賦過人,有過目不忘之才,也因此,三皇子生母雖出身不顯,可陛下還是有意封后,為的便是日後行事更名正言順。」
阿梨眨眨眼,明白李玄的意思,他是說,陛下有意越過前頭兩位皇子,封三皇子做太子。也許是那一次的初見,阿梨對三皇子的印象很好,覺得若是三皇子做太子,也挺好的。
但這種大事,自然不是她一個婦人覺得好不好就有用的,便也只聽了一聽,反倒疑惑望向李玄,「怎麼忽然與我說這些?」
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李玄從不會和她提外頭的事,尤其是官場的事情,更是絕口不提。那時候,兩人在一起時,鮮少說話,她默默打絡子、看話本,李玄則顧自己看書。
不過,比起那時候,現在這般時不時聊幾句,不拘大事小事,總能接上幾句,自然氣氛融洽了許多。
李玄不妨阿梨這麼問,被問得一愣,想了想,也發覺自己和從前的差別。但他其實並沒有刻意這麼做,只是覺得這樣相處很舒服,下意識便這樣做了。
尤其是他說話的時候,阿梨會抬眼認認真真注視著他,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一樣,這種感覺,委實令他心裡覺得很舒坦。
他頓了頓,道,「夫妻之間,不就是無話不談,彼此坦誠嗎?」
阿梨原本只是隨口一問,不料李玄這樣回答,也是一愣,回過神來,不知為何心裡酸酸脹脹的,說不上來的滋味。她點點頭,慢道,「你說的對,夫妻之間應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