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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娘見狀,立馬「凶神惡煞」朝他瞪一眼,兇巴巴道,「看什麼?買書就買書!還讀書人呢,簡直有辱斯文!」
那書生被秦三娘說得臉色漲紅,匆匆買了毛筆和硯台,便逃也似的出去了。
秦三娘收好銀子,遞給看店的劉嫂,不忘囑咐道,「再有這樣藉口來看你家掌柜的,別給好臉色。這些書生啊,個個油腔滑調,都是不靠譜的!」
秦三娘正殷殷囑咐著的時候,阿梨從後院出來了,她比起剛來蘇州時圓潤了些,臉色紅潤,氣色極好,孕態只是初顯。她今日穿一身湖藍的襖子,雪白的褶裙,纖瘦的腰,裹在湖藍的襖子裡,神情又溫溫柔柔的,看上去十分嫻靜。
秦三娘走過去挽她的胳膊,道,「叫劉嫂替你看著鋪子便是,走,跟我回家。」
劉嫂也爽快道,「掌柜的去便是,有我看著,鋪子裡出不了事。」
阿梨點頭應下,輕輕同劉嫂說了幾句話,便跟著秦三娘出去了。
兩個多月前,她用血衣和銀票,騙過了侯夫人派來的人,而後便雇了鏢師,一路護送她到了蘇州,投靠了秦三娘。
如今安頓下來,快有一個月了。
再度想起武安侯府的那些人和事,阿梨覺得有些恍如隔世,但實際上也才過去幾個月而已。
她如今在蘇州,有一家不大的書肆,書肆後邊是住人的院子,也不大,但被她布置得很溫馨,桌椅板凳、鍋碗瓢盆、被褥床榻、燭台花瓶……樣樣都是阿梨自己親自去挑選的,沒有假他人之手,就那麼一點點的布置。
很快,她便把那後院當成自己的家了。
說起書肆,還要感謝秦三娘,去年來蘇州時,她一時興起,將當時身上全部的銀子都取出來,交給了秦三娘,請她幫自己買下書肆。當時她同秦三娘不過一面之緣,沒什麼交情可言,不可謂不冒險。
好在,秦三娘沒有讓她輸。
秦三娘買下了書肆,且幫她雇了人看店,書肆大半年的收入,秦三娘分文未取,盡數給了她。
阿梨心裡很感激秦三娘,她原就是個知恩圖報的性子,旁人待她三分好,她都能記一輩子的那種,如今,更是把秦三娘當成親姐姐般。
就連她說要當自己孩子的乾娘,阿梨都是一口應下,沒半點猶豫的。
她離府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身孕,一路上那麼折騰下來,竟也沒半點孕吐或是什麼其他反應,還是在蘇州安頓下來後,秦三娘見她太瘦了,做主叫了大夫來。
大夫一抹脈,說是喜脈。
阿梨當時便傻了,她先前同李玄同房,分明每回都喝了避子藥,那藥起初是侯夫人叫林嬤嬤送來,後來便成了章嬤嬤送,但她分明記得清清楚楚,一次都未曾落下過。
如今怎麼會莫名其妙有了身孕?
大夫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道,「避子湯也未必回回都有用,」又問阿梨,這孩子要不要留。
阿梨心裡很猶豫。若是留,她孤身一人,自己都還要秦三娘幫襯著,再多一個孩子,她怕自己照顧不好。
但要說不留,阿梨又說不出口。
這孩子太懂事了,乖得叫她不忍心抹殺它的存在,從京城到蘇州,這一路上,它從未折騰過她一回,安安生生、乖乖巧巧待在她的肚子裡,就像知道她顧不上它一樣。
最重要的是,這世上沒有一人是她至親,唯獨這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她這一輩子,絕無可能再同遠在京城的李玄相見,這孩子也是。
她只有這孩子,這孩子,也只有她這個娘。
他們是至親,是相依為命的骨血。
阿梨輾轉反側數夜,最後還是決定,她要生下這個孩子。
她有銀子,有書肆,總不會養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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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仔細看著腳下,不敢分神,走得穩穩噹噹。
蘇州不像京城,蘇州雖然繁華,但到底不是天子腳下,街上還是有些衣衫襤褸的乞丐。
阿梨看見老人家和小孩子,便會心軟去掏錢,她見不得這樣的事情。就當是為肚子裡的孩子積福了。
秦三娘曉得她心軟,也不說什麼,等她給了銅錢,才又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不多時,便到了秦三娘家。
一座不大的院子,在巷子深處,推門進去,院子裡鋪著青石板,一口水井,井邊有一顆樹,阿梨仔細看了一眼,沒看出來是什麼樹。
不像是她見過的桂花樹或是梨樹,但很高大,樹幹粗壯,看上去很叫人覺得安心可靠。到夏天的時候,在樹底下乘涼,應該會很舒服愜意。
阿梨眼饞看了一眼那樹,不由得想,自家後院也要載一棵才好,最好是能開花結果的那種,到時候花可以烘乾做花茶,果子可以吃,吃不完的還可以做蜜餞果乾。
這樣想想,便覺得很高興了。
阿梨抿著唇笑起來,正這時,便看見一個人從屋裡走了出來,那是個很清瘦的男人,阿梨第一眼看到,腦子裡便只冒出一句話。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男人五官雅致,甚至是有一絲絲秀氣的,如芝蘭玉樹一樣,眼角有一顆痣,是真正的溫潤如玉。只是,他的臉色蒼白,唇色淺淡,看上去像是久病之人。
秦三娘替二人介紹,「二哥,這是阿梨。」
「阿梨,這是我二哥,你跟著我叫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