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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她只淡淡聽著,表情並不見熱烈。

    付鶯娘不傻,相反,她聰明得很,是個極能察言觀色的人。瞧出阿梨疏離態度,付鶯娘也沒繼續白費功夫,住了嘴。

    雲潤適時進來送茶,道,「姨娘用茶,說了半天,該口乾了吧。」

    付鶯娘哪裡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竟也不惱,只瞥了眼雲潤,搖頭笑道,「真是牙尖嘴利。」

    阿梨護短,「我這丫鬟慣來多嘴,姨娘別怪罪。」

    付鶯娘打從進屋起,說了一籮筐的話,這會兒才得了阿梨一句回話,還是為了個頂嘴的丫鬟,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她一直掛在臉上的笑,終於落了下來,沒好氣道,「算了,我瞧著薛娘子這是看不上我,沒打算同我來往,我也不熱臉貼旁人的冷板凳了。」

    說罷,起身便要走。

    阿梨送付鶯娘,送到一半,付鶯娘忽的改了主意,扭頭看向她,「你我處境相當,我至少還是個姨娘,你比我還不如。我知道,你、同你那丫鬟,定然覺得我一肚子算計,四處鑽營,不安分,故而瞧不上我。」

    阿梨微微搖頭,淡聲道,「姨娘誤會了。」

    她沒看不起付鶯娘,付鶯娘做這些,無非便是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  

    付鶯娘擺擺手。「誤會便誤會罷。我不在乎旁人怎麼看我,我上趕著想要結交你,也不過是為了在府里多一分依仗。」

    說著,說笑似的,自嘲道,「若我哪一日得罪了主子,被沉塘投井,也有人替我收殮。不過,誰叫我命賤,人人避瘟神般。薛娘子,我也不為難你,我這便走了。」

    付鶯娘說完,頭也不回的朝外走。

    「付娘子,」阿梨望著付鶯娘的背影,忽的出聲喊了她一句,頓了頓,才道,「付娘子託付之事,我記下了。不過,還是好好活著吧。」

    付鶯娘腳步頓了半晌,嫵媚的眼驀地濕潤了一下,低低地應了一句,「多謝。」

    然後,便邁著急促的步子,出了世安院。

    阿梨看著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雲潤見主子還站在門口,低聲叫她,「主子……」

    阿梨回過頭,拋開心中那些不好的念頭,露出溫溫柔柔的笑,朝雲潤道,「回屋吧。」

    第12章

    日子不徐不緩的過,正月很快過了大半,回鄉探親的香婉回來了。

    她進來給阿梨磕頭,身上穿著慣常那件青色襖子,年前還合身的衣裳,竟大了些,香婉裹在厚厚的棉襖里,瘦得猶如柳枝般,比年前出府瘦了不止一點。面上顴骨凸出來,下巴尖得厲害,瘦脫相了。  

    阿梨忙叫她起,「香婉,快起來,別跪了。怎麼回家一趟,還瘦了這麼多?」

    香婉慢慢抬起頭,還沒開口,眼淚先湧上來了,也不出聲,只默不作聲的哭。

    阿梨這兩個貼身的丫鬟,雲潤活潑,香婉卻是十分穩重規矩,像這樣當著她的面哭出來,是頭一次。

    雲潤也被嚇住了,一邊扶香婉,一邊道,「你別哭了,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你家裡出事了?」

    香婉回來的路上,只覺得自己悽慘,滿心悲戚,此時見到主子和雲潤關切望著自己,一臉著急的模樣,才覺出一絲暖意來。

    她緩緩張嘴,將自己回鄉後遇到的事,一一說了。

    香婉家在西郊偏遠的村子裡,村子不大,也窮,否則也不至於賣兒鬻女。

    「家裡雖然窮,但勉強總還過得下去。但我爹好賭,喝了酒就去賭,賭輸了又喝酒,醉醺醺回家,就打我娘,罵我娘沒給她生個兒子,打得她滿頭滿臉都是血。我跟妹妹被娘鎖在柜子里,就聽到她的哀嚎聲。十賭九輸,後來,我爹欠了一屁股債,要把我賣給牙婆。」

    「賣人也是有價高價低的。他想把我買到勾欄里當姑娘,牙婆給的銀子多。我娘知道了,跪著求他,整整跪了一天一夜,跪得暈過去了,他也沒同意。後來鄉里的長輩看不下去了,勸他:賣女兒便算了,往勾欄里賣就太昧良心了。他好面子,才改了口。」  

    「後來我娘生了個男孩,我想,一家子總能過安生日子了。等我攢夠了銀子,給自己贖身出府。可是,」香婉眼淚又流下來了,聲音哽咽,「他把我妹妹賣了。說是嫁人,可那男人都五十多了,快入土的年紀了。就因為貪那點彩禮。」

    香婉泣不成聲,又想起自己回家後,得知妹妹的「婚事」後的場景。她要去為妹妹討個公道,娘卻拉著她,求著她,一遍遍的說。

    「算了,香兒,算了。他是你爹啊……」

    她當時心都涼了,發顫問,「什麼叫算了?怎麼算了?娘,你為什麼還要攔我?」

    被生活磋磨得滿臉皺紋的婦人,囁喏著說,「我也沒法子啊,我能怎麼樣?香兒,算了吧,別為難娘了。他在,這個家就還在,他沒了,這個家就真的沒了啊,正兒還小,不能沒爹……算了,香兒……」

    香婉當時感覺心口被淘了個大洞,冷風就那麼灌進去,吹得她心直顫,她抖著嗓子,「我早就沒家了!我哪裡來的家?!我早就被你們賣了!是,我和妹妹是女兒,我們就活該命賤!活該被賣!娘,你一口一個正兒,你有沒有為我想過,為妹妹想過?」

    香婉的娘一輩子順從慣了,在家從父,出嫁了,就把丈夫當天,被打得頭破血流也沒想過反抗,唯一努力爭取的一次,大概就是當年丈夫要賣大女兒時,求著他別把女兒賣進勾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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