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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捕營那些手段,都是大理寺用爛了的,他原本也只是借著這由頭,針對武安侯府罷了。
畢竟,今日這一出,夠李玄喝一壺了。
當弟弟的是大理寺少卿,庶兄卻一身鐐銬進大理寺,都能寫成戲摺子了。
故而,薛蛟懶得開口做什麼爭辯,只懶洋洋道,「是麼,我這人呢,皮糙肉厚的,笞四十而已,不過撓撓癢罷了。倒是二公子,身嬌肉貴的,少卿大人同二公子如此兄友弟恭,叫我看得感動,少卿大人何不以身替之,代兄受過,傳出去,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這話一出,大理寺一院子的人都愣了,代兄受過,倒也不是沒有過。
這種不入流的案子,雖不會移交到他們大理寺來,但底下的衙門,判案時,多多少少會講人情些。若不是大罪,代父受過,代兄受過,都是常有的事。
但李玄是他們大理寺的長官,要是真的為庶兄挨了笞刑,日後哪裡還有臉進大理寺的門。
可被薛蛟這麼明晃晃的提出來,若是不替,便顯得他無情無義,連手足親情都不顧。
為官者,最重忠孝二字。
替,不行;不替,也不行。
眾人俱啞口無言,覺得,這薛蛟雖出身市井,大字不識幾個,可心機卻是十分深沉歹毒,竟有些急智。
薛蛟自不會管其他人,只抬眼盯著李玄看,慢笑道,「只是笞刑而已,世子爺不會受不住吧?」
說著,又語氣輕蔑,偏臉上又帶著笑容,仿佛很好說話一樣,道,「我這人呢,最是講義氣,這樣好了,世子爺今日求一求我,我呢,便替二公子受了這笞刑,也省得世子受這皮肉之苦。」
他說罷,雙手抱臂,挑唇輕笑,等著李玄開口。
李玄卻只是輕輕抬起眼,仿佛從頭到尾都沒被薛蛟激怒,神色平靜,輕描淡寫道,「不勞薛大人操心。徒拘可抵笞刑,算算日子,兩相抵消。」
「薛大人還是多操心自己吧。薛大人慢走,我便不送了。」
李玄慢聲說罷。
薛蛟只冷笑一聲,道,「區區笞刑,我有何懼?」
丟下這話,便大步出了大理寺官邸。
第54章
笞刑, 便是用竹板拍打人的背部。竹板長而薄,打在皮肉上,起初是一陣的疼痛, 但很快便浮起一道道紅痕。
笞刑四十, 也不過一刻鐘的功夫。
一旁的監刑官數到「四十」,負責行刑的人, 便立即停了手。
薛蛟從長凳上下來,赤/裸著的上身, 背後全是一道道浮起的紅痕, 才一會兒功夫, 便腫得老高, 看上去十分可怖。
小廝忙上來要扶他,薛蛟卻只抬手推開了他, 自顧自系了衣帶,朝那小廝道,「記得夜裡替我屋裡那花換水。」
他說罷, 原要走了,忽的想起來, 回頭道, 「順便同盧總兵告個假。」
小廝忙應下, 便見薛蛟朝外走了。見他腳下步子穩穩噹噹, 仿佛挨了四十笞刑, 於他而言, 只是撓撓癢的小事一般。
薛蛟出了門, 腳下一拐,便朝自家去了。
他進門時,薛母正領著小丫鬟, 在屋裡做衣裳。聽到動靜,薛母便抬了頭,見是兒子,面上划過一絲慌亂,忙放下手裡的衣裳,迎上來道,「蛟兒,怎麼今日回來得這麼早?」
薛蛟只舔舔乾裂的唇,道,「口乾了。」
薛母便立即朝小丫鬟道,「柳兒,快去弄水來。再叫膳房下碗面,多放羊肉。」
叫做柳兒的小丫鬟,便立即應了聲,趕忙朝外走,避無可避要經過薛蛟,便下意識把頭壓得低低的。
薛母自然也瞥見了那一幕,皺了皺眉,倒是什麼都沒說。
薛蛟懶洋洋坐下,靠在椅背上,背後的傷越發地疼起來,他面上卻沒露出半點端倪,只回母親的話,「沒什麼事,便早些回來了。」
薛母不懂官場的事,從來都是兒子說什麼,她便信什麼,聽了便點點頭。
片刻功夫,柳兒便回來了,把面和茶往靠著薛蛟的那方桌上一放,然後便不敢動了。
薛母見狀,暗地裡瞪了柳兒一眼,嫌她沒眼色,自己卻心疼兒子,遞了筷子給他。
薛蛟接了筷子,吃了幾口,那羊肉卻一筷子都沒碰,只低著頭挑碗裡的素麵吃,待吃得差不多了,便擦了嘴,看向坐在一邊的母親,隨口問她,「家裡沒什麼事吧?」
他只是隨口一問,薛母卻被問得一慌,手下意識按住了圈椅的扶手,面上擠出個笑,鎮定道,「能有什麼事,你在外頭顧著自己便是了,家裡都好。」
薛蛟也只是隨口一問,連頭都未抬,家裡就一個寡母,他總要問一嘴,見母親說無事,他便也沒多心。而且,背上隱隱約約有種濕漉漉的感覺,大抵是破了皮,出了血,他便也起了身,道,「我回屋了,晚膳不用等我,我出去一趟。」
薛母忙應了下來,目送兒子走遠,等瞧不見了,便朝那柳兒瞪了眼,道,「家裡來客的事情,不准胡亂說,記住沒?」
柳兒不解其意,只乖乖巧巧點頭應了下來。
薛母見她那副懵懂模樣,心裡頓時來了氣,壓低聲音道,「你怎麼回事,叫你伺候個人,有那麼難嗎?!倒個茶,遞個筷子,這都不會,我買你回來頂什麼用?!」
要不是家裡買了幾個婢女,只有這個叫柳兒的丫鬟,過了兒子的眼,都沒被趕走,她怎麼會指望這麼個沒眼力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