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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在一側,見阿梨這番鬱郁神色,自然聯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他雖不在場,沒有目睹全部,可早已從母親和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全過程。
他神色微冷,面上卻不顯,只柔聲與母女倆說著話,安撫著被嚇壞了的女兒。
歲歲今日哭了好幾場,早就累得不輕了,又窩在母親香香軟軟的懷裡,只覺得這便是天底下最令人安心的地方了,漸漸合眼睡過去。
見女兒合眼要睡,李玄適時住了嘴,阿梨則輕輕哼著歌,聲音輕柔,曲調婉轉,平鋪直述的民間小調,這還是她在蘇州時學來哄歲歲的。
在這熟悉的旋律中,歲歲沉入夢鄉,花瓣一樣的嘴巴微微張著,小胸口一起一伏的,顯然是睡沉了。
阿梨見狀,便把女兒放進榻的里側,又給她蓋了褥子,才轉過臉,便見李玄也還未走,似有話要說,便等他開口。
李玄並未踟躕什麼,直接道,「阿梨,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阿梨聞言,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心裡卻有些怏怏的,面上亦只一臉冷然。
小孩間打打鬧鬧,沒人會放在心上,阿梨也沒有那么小氣,可李元娘的所作所為,卻是徹底踐踏了阿梨的底線。但說來說去,終究怪她,歲歲會被旁人這樣說,也都要怪她。
李玄看在眼裡,何嘗不明白阿梨心裡的不好受,她覺得自己虧欠了女兒,害得歲歲要承受這些閒言碎語。可李玄卻又沒辦法公布歲歲的身世,若歲歲的身份公之於眾,那首當其衝被責難的,便是阿梨。
嫁人和離,除去那些酸儒,沒人會上綱上線,大多在背後議論幾句,左不過說他李玄被迷得失了智。
可若叫人知道,阿梨做過通房,那便不一樣了。妾室尚且不可為正妻,更遑論通房,旁人只會輕視阿梨,連帶著輕視歲歲。
他刻意瞞著阿梨那些舊事,為的也是維護阿梨母女,誰都找不出證據,證明阿梨便是當年那個他寵愛的通房。
只是,這般終究是委屈了歲歲,讓她今日受了這樣的欺侮。
李玄心裡嘆了口氣,再看一臉冷然的阿梨,只抬手將她擁進懷裡,道,「我一定替你們母女掙回個體面。」
他還年輕,又有宗室這個身份,搏一搏,未必不能在爵位上再朝上走一走,屆時再給歲歲討個封號,縱有人再拿歲歲的身份做筏子,也敵不過實打實的封號。
況且,他和阿梨還會有孩子,最好如他所言,是個郎君。他會好生教養,有這麼個出息的兄弟,即便他和阿梨百年之後,也有弟弟護著歲歲,保她不受婆家欺侮。
他這番心思,阿梨不知,可被李玄這樣一哄,阿梨冷靜過後,倒也覺得自己先前太過悲觀,被李元娘的舉動氣得沖昏了腦袋。
身份固然重要,可李玄對歲歲實打實的偏愛,某種意義上,完全可以抵消身份上的不足。否則李元娘也是侯府嫡女,還是唯一的嫡出,又為何還要與娘家、與兄長聯絡感情?
只不過李元娘蠢,既想要娘家的幫襯,又不願意放下身段,落了個不尷不尬的境地,叫人覺得可笑罷了。
想通了,阿梨便也不再糾結於這無法改變的舊事上,看了眼擔憂望著她的李玄,心裡驀地一軟,只搖搖頭,拉著他的袖子,道,「是我想岔了,我相信你。你是歲歲的爹爹,一定會對她好的。」
李玄嗯了聲,又道,「不只是我,還有我們的兒子,他也會護著歲歲的。你什麼都不要想,安心養胎,我會處理好的。」
阿梨點點頭,吃了藥,又被李玄塞了個甜津津的梅子糖,滿嘴的苦味才被驅散了個乾淨。
她躺下後,閉上眼養神,並沒有睡著,也許是這段時日睡得太多了,沒什麼困勁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聽見李玄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她也沒睜眼,猜到李玄應當是去處理李元娘的事了,用舌尖頂了頂含在嘴裡、還未化開的那顆梅子糖,甜津津的滋味在舌尖漫開。
她得試著相信李玄,畢竟,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夫妻麽,便應當彼此信任。
第92章
李玄一踏進正院, 侯夫人便立即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迎他,一臉緊張問, 「阿梨沒事吧?腹中孩子可還好?」
李玄原冷著臉, 聽出母親話里關切不似作偽,神情才微微緩和, 只依舊不算溫和,卻開了口, 回道, 「大夫說了, 月份太淺, 胎原就不穩,今日又被這樣一激, 要養些時日,方可停藥。」
侯夫人一聽這麼嚴重,求情的話到了嘴邊, 頓時給咽了回去,張不開嘴了。
她是疼女兒, 可也知道, 今日是女兒做得太過了。在娘家動手, 推搡嫂子, 怎麼都是不占理的事情。
更何況, 阿梨還懷著孩子, 現在大夫都說了, 這一推差點把她的孫兒推沒了,侯夫人再疼女兒,也不由得生氣了。
李玄瞥了眼母親, 見她果然沒開口求情,才冷聲問,「她人呢?」
兒子雖沒指名道姓,可侯夫人哪裡不知道兒子問的是誰,支支吾吾片刻,才小心翼翼開口,「在隔壁,我讓她在佛堂前跪著,給她嫂嫂祈福呢。」頓了頓,還是硬著頭皮開口,想替女兒說句好話,「三郎啊,你妹妹這個人,便是如此的性子,你且大度些,別與她一個孩子計較了。」
李玄只看母親一眼,面無表情道,「她算什麼孩子,景哥兒比歲歲都大了,她不是不懂事,是跋扈慣了,來娘家作威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