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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一入肚,身子便暖了起來,加上裹著厚厚的披風,阿梨覺得一點都不冷了。
阿梨有點醉了,她酒量本來就淺,又貪杯,醉意慫恿之下,失了平日裡的規矩小心,扭頭就問,「世子怎麼找到這麼好的地方的?我都想賴著不走了。」
李玄並不計較阿梨的失態,見她雪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眼尾、鼻尖、耳垂、脖頸……紅成一片,那雙濕潤的桃花眼裡,猶如摻雜了揉碎了的月光,亮亮的,惹人憐惜。
李玄腦子裡忽然冒出個不合時宜的想法,他想,日後該叫阿梨給他生個女兒,生得像阿梨的女兒,即便是庶女,他也會很疼她的。
阿梨見男人久久不回,不耐煩去扯他的袖子。
李玄被扯得回過神,耐心回著小醉鬼的話,「小時候偶然發現的。」
阿梨「哦」了一句,就不樂意搭理李玄了,扭開臉,朝下望。
底下護城河上,從上漂下來成百上千盞花燈,猶如林間螢火,將河面照得波光粼粼。
每逢年節,百姓都有放花燈祈願的傳統,人們把對於來年的各種美好期盼,對親人的追思……通通寄托在這一盞小小的花燈上,隨著蕩漾的流水,順著蜿蜒的河道,一路起伏,最終匯聚在那條長長的護城河上。
阿梨小時候也跟著放過一回花燈,卻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
她看得有點痴了,托著腮,又飲了一口酒。
她其實很羨慕那些放花燈的小姑娘,她從來不圖大富大貴,不用像李元娘那樣受盡寵愛,有個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院子,嚴厲的爹爹,溫柔的阿娘,那就夠了。
可是,這些東西,從來都是命里有,便有了。命里若是沒有,便是求都求不來的。
看到後來,阿梨都覺得自己醉的不輕了,頭重腳輕,坐都坐不住了。身後一隻有力的手掌,抱住她的腰身,她也毫無所覺,軟綿綿由男人抱著。
李玄微微垂下眼,用了些力氣,將人拉過來。
阿梨一頭栽入他的懷裡,默不作聲,像只乖乖的貓。
李玄微微蹙眉,正要打橫將人抱起,忽的,聽見懷裡傳來一句似有若非的抽噎。
「爹爹……」
「阿娘……」
李玄動作微微一僵,輕輕抬起手,把人抱進懷裡,隔著披風,擁著她,蹙眉沉聲道,「別哭。」
然而醉酒的人,最是沒什麼理智可言,哪是一句「別哭」就能勸住的。
阿梨哭得越發厲害,李玄的衣襟,被她手指緊緊揪著不放,溫熱的眼淚浸潤外裳。
李玄不是第一次看見人的眼淚,他在刑部任職,早就見慣了世間百態,嚎啕大哭的,痛哭流涕的,什麼樣的,他都見過。
但讓他這麼心亂的,阿梨是第一個。
李玄隱隱察覺到不對勁,卻又不去多想,只沉默著,輕輕拍著懷裡人的肩,想讓她舒服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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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阿梨醒來,覺得渾身都疼,腦袋疼得猶如要裂開一樣。
「雲潤……」她啞著嗓子叫人。
雲潤在外間候著,聽到聲音,趕忙捧來一盞蜂蜜沖的溫水,一點點餵她,「主子再喝幾口,潤潤嗓子。」
阿梨喝夠了,張張嘴,想開口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不行。
對於昨晚發生的事,阿梨的記憶還停留在那一整條河的花燈上,後邊就什麼都記不得了。腦子裡跟什麼東西攪和著一樣,疼得厲害。
看來昨晚那酒雖然不烈,但後勁兒還是很足的。
阿梨深吸一口氣,啞著開口問雲潤,「我什麼時辰回來的?」
雲潤回話,「這個奴婢不知道,亥時,世子身邊的谷侍衛來尋奴婢,說是主子這邊沒人伺候,我便過來了。主子那會兒就在屋裡了。」
亥時回來的?
阿梨胡亂點點頭,實在不想起來,索性就放棄了,倒頭繼續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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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照舊按平日的時辰起了,看了會兒書,就去了正院。
「母親。」李玄踏門而入,面色沉穩,朝著獨自一人坐在圓桌邊,用著早膳的侯夫人喊道。
侯夫人頓時丟下勺子,露出個笑來,語氣微慌,又帶著難以隱藏的喜意,一邊叫李玄坐下,一邊道,「怎麼也不叫人通傳一聲?來人,叫膳房做份芝麻湯圓來。」
說著,又帶著些許殷勤的問李玄,「三郎還沒用早膳吧?」
李玄微垂下眼,面色不改撒了個謊,淡聲道,「還未。」
侯夫人得了他這一句話,立即安心讓嬤嬤去膳房傳話了。等一碗熱乎乎的芝麻湯圓上來後,李玄陪著母親用了頓早膳。
偌大的堂屋,燃著龍涎香的三腳香爐,來自江南的梨花木蘇繡屏風精緻華貴,可屋內再奢侈精緻的擺設,都掩蓋不住滿屋子的冷清。瓷勺磕碰碗璧,發出低低的聲響,屋裡屋外,除了二人咀嚼的聲音,仿佛就只剩下瓷勺的碰撞聲。
李玄忽的意識到,母親這裡真的很冷清。
父親武安侯同母親感情疏離,夫妻情分幾乎等同於無,一年到頭也難得來一趟正院。
從前還有妹妹李元娘,雖偶爾不懂事,被母親管得驕縱了些,但多少給正院添了些人氣,如今她一出嫁,母親這裡驟然冷清得不像話了。
李玄放下瓷勺,眉峰微蹙,稍作思索,片刻,眉梢微松,開口道,「母親,我聽說蜀地新來一戲班,臉譜耍得極好,不若叫進府來,也好熱鬧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