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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轉開臉,「不必謝我,我也有私心。」
阿梨起來,朝侯夫人屈膝,轉身出了屋子。
隨著門被關上的聲音,侯夫人輕輕闔了眼,眼角略略顯出幾絲皺紋來。屋裡安靜極了,靜得掉下一根針,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有多久了?
武安侯有多久沒來正院了?
似乎他上一回來,還是三郎升任大理寺少卿的時候。
那一日他喝得醉醺醺的,進門便大笑喚她的閨名,太久沒人喚這個名字了,以至於她當時愣了許久,才記起去扶他。
想起那日的情形,侯夫人心中湧上一股淡淡的酸澀,她早已不在乎武安侯的寵妾滅妻,只是,她吃過的苦,也要讓後人繼續吃嗎?
更何況,世人會怎麼看待三郎?
縱使他做官再大,旁人提起來,免不了輕蔑來上一句,「噢,那位武安侯世子啊,倒是隨了他父親的老毛病」。
她引以為傲的兒子,自小端正沉穩,行事穩妥,連陛下都讚不絕口,憑什麼要受這樣的責難,這樣的恥辱?
想到這裡,侯夫人緊緊攥住帕子,徹底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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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回到世安院,旁的什麼都沒做,只安安靜靜取了針線,將那件只剩下一個袖子的錦袍做了。
下午的陽光溫暖和煦,照在人身上,仿佛能驅散一片陰霾,阿梨的心,也跟著輕快起來。
李玄待她很好,只是,沒有人願意一輩子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度日。
比起自由,那點喜歡,仿佛變得微不足道起來了。
李玄回來的時候,那件錦袍已經做好了,他走進來,阿梨便站起身,去迎他,微微仰著臉,認認真真看著他。
李玄有片刻的怔愣,旋即帶了點笑意,「怎麼了?」
阿梨將錦袍取出來,捧到李玄跟前,輕聲道,「錦袍做好了,世子試一試吧,若有不合身的,我好抓緊改。」
李玄聞言,倒也沒嫌麻煩,脫下身上那身紅色的官服,換上那件新錦袍,料子用的是雪青的蜀錦,柔軟細膩,袖子、衣襟和衣擺處細細密密紋著一圈連理枝紋。
連理枝的寓意委實好,古人有詩云,「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女子出嫁時,婚服上都會繡連理枝,希冀夫妻恩愛纏綿,嫁得良人。
阿梨起初沒想到繡連理枝的,只是後來一日,忽然便改了主意,拆了繡了一半的如意雲紋,換上這連理枝了。
這應當是自己送李玄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袍子裡,便祝他同世子妃琴瑟和鳴,恩愛一世。
這些想法,阿梨自然不會說,李玄自然也想不到這一出,看了眼那情意綿綿的連理枝,不由得想,這錦袍,怕是穿不出門的。
男子出門在外,穿這樣寓意的袍子,多少顯得有些輕浮了。
只是,阿梨待他的這番心意,他總是不能平白糟踐了的,便面上並不露什麼端倪,溫聲道,「很合身。」
阿梨高興了幾分,認認真真看著穿著新錦袍的李玄,眸子裡溫溫柔柔望著他,道,「合身便好,我手笨,這一輩子怕是也只得做這一件了。」
李玄倒不在意,一件便足夠了。
李玄穿著那錦袍,倒也不脫,坐了下來,翻了書看,阿梨便在一側,靜靜翻那烘在爐子上的梅花。
花瓣被烘烤得卷了起來,原本舒展開的一朵梅花,縮成了一團,但香卻濃郁了點。
李玄被這花香擾得沒了心思繼續看書,放下書,側過臉看阿梨烘烤梅花。
阿梨見自己似是打擾了李玄,朝他抱歉一笑,道,「等梅花茶做好了,我分您一半吧。」
李玄怎麼會喜歡喝花茶,但也不想退卻阿梨的好意,點頭答應下來,「好。」
入夜,兩人到了榻上,原是要安安靜靜睡的,但阿梨卻忽的側過身,微微抬臉,在一片黑暗中,靜靜望著李玄。
其實李玄在她面前,是比平常溫柔的,她看過李玄在外人面前的模樣,她有時候會想,若是李玄不是世子,應當會是一個很好的夫君。
只是,他是世子,生來就尊貴,自然成不了她這個小小農女的夫君。
不合適,也不相稱。
李玄原閉著眼,鼻端卻仿佛縈繞著淡淡的梅花香,擾得他心神不寧,便睜了眼。
窗外的月光緩緩照進來,溫柔的月下,他看到阿梨抬眼望著自己,便側過身,輕輕替她掖了掖被褥,「睡不著?」
阿梨搖搖頭,極小聲地道,「李玄,你抱抱我好不好?」
李玄一怔,抬手將阿梨抱進懷裡,溫聲問她,「冷?我叫人加床被褥?」
阿梨靠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了些許的安寧,曾經有些難熬的日子,她便是在這樣的懷抱里,安安靜靜睡去的。
她輕聲道,「不冷。」
李玄失笑,「怎麼今日這樣黏人?」
那股淡淡的梅花香,在寂靜的夜裡,顯得越發的明顯了,李玄漫不經心地想,大概是阿梨方才烘烤梅花時,沾染在發上了。
心隨意動,想到這裡,李玄便微微低了頭,輕輕聞了聞阿梨的發,倒真的聞到了那股梅花香,若有似無地,勾著他。
他側過身,輕輕去碰阿梨柔軟細膩的側臉,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上去。
夜還很長,但又不長了。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