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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不再和侯夫人多說,李玄徑直朝隔壁的佛堂去了,大步邁進去,便見妹妹李元娘真的老老實實跪在蒲團上。
侯夫人追著進來,「三郎……」
聽見這動靜,李元娘嚇得一顫,轉過身來,見兄長沉著一張臉,站在那裡,頓時後背生了一股寒意,哆哆嗦嗦道,「哥——」
話還說完,便被李玄一句話打斷了,「很不必,你既心裡沒我這個兄長,便不必喊了。」
侯夫人見狀,心道不好,忙想從中調和,開口催促女兒,「還不給你哥道歉!等會兒好好給你嫂嫂賠個罪,還有你侄女,都是當姑姑的人了,怎麼還那麼衝動!別說你哥生氣,就是我,都要罰你!」
李元娘剛才還咄咄逼人,覺得自己占理,現在見了兄長,卻是怵得不行,一下子就想服軟了。她小時候是兄長帶大的,後來與母親親近了,兄長才不再管她的教養之事,但小時候的記憶還在,李元娘腿都軟了,張張嘴,剛想開口。
李玄卻先開了口,他冷冰冰道,「我和你說過,你若不敬你嫂子,便是不敬我。從今日起,不必喊我兄長了,你願意如何便如何,你的事,我不會再管了。」
這話不可謂不重,李元娘嚇得面色慘白,下意識求助望向母親。
侯夫人見兒子面無表情冷著臉,又看了眼面如死色的女兒,只好咬著牙上前,勸道,「三郎,你妹妹她就是一時衝動,她知錯了。」
李玄只一針見血戳破,「她不是一時衝動,她心裡早有怨氣,今日忍不住,借著維護景哥兒的機會,發泄出來罷了。小孩子打打鬧鬧算什麼,歲歲都沒記仇,她多大了,連個孩子都不如,真忍不住那點脾氣?」
頓了頓,又道,「她也沒覺得自己錯了,不過是怕了。」
侯夫人被堵了回去,張張嘴,委實說不出什麼話。兒媳還在榻上躺在,兒子生氣,那也是應該的,誰都說不出什麼了。
再說遠近親疏,出嫁的妹妹和懷了身孕的妻子,自然是妻子更重些。
李玄見母親無話,便只朝她點點頭,冷聲道,「兒子心意已決,母親什麼都不必說,兒子先告退了。」
說罷,便大步踏了出去。
李元娘見兄長都走了,才反應過來,一邊流著淚,一邊撲過去抱住母親,似小女孩般哭著,「娘,哥他真的不管我和景哥兒了,那我……那我怎麼辦啊?」
侯夫人見女兒這幅模樣,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她原是一心為女兒日後著想,才故意請阿梨過來,結果倒好,鬧得這幅光景。但事情都已經如此了,後悔也來不及了,侯夫人只能耐心道,「行了,別哭了,你哥都走了,你再哭有什麼用?我早就說了,阿梨是你哥心尖尖上的人,你要敬著,你偏不聽!還編排歲歲,那是你哥親生的女兒,是你親侄女,你真是糊塗到家了!」
李元娘怕極了,一想到兄長方才那副冷冰冰的疏遠模樣,口不擇言道,「我又不是有意推她的,哥哥他那麼護著薛梨。還有娘你,我是你女兒,你不幫著我,你們都護著薛梨,她有什麼好的,你們都向著她。她就是個丫鬟,憑什麼要我喊她嫂嫂。哥哥就是鬼迷心竅了……」
侯夫人聽到這裡,冷了臉,一巴掌抽上去,打得李元娘愣在了那裡,怔怔住了嘴。
侯夫人見女兒住嘴了,才道,「你再胡說八道!什麼丫鬟,她是你嫂嫂,是你哥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你一日想不明白這個道理,你哥一日不會認你這個妹妹!」
說罷,見女兒愣愣模樣,到底心疼,伸手摸了摸女兒發紅的面頰,低聲道,「我的兒啊,你聽娘一句勸,是人就有私心,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私心?你的私心是景哥兒,可你哥的私心,就是你嫂子啊。你認也好,不認也好,這都是事實。在你哥心裡,你嫂子比他命都重要。」
侯夫人後頭更狠的話都還未說,兄妹兄妹,是出生在一起,越往後越分開,感情是從深厚到生疏。但夫妻不一樣,夫妻雖不在一起長大,但越往後,就越在一處,相處越多,感情只會越來越深。
兄妹之情,如何能與夫妻感情相比?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人之常情罷了!
她非要女兒和嫂子處好關係,緣由也就在這裡。她在的時候,尚且能逼著兒子庇佑女兒,可等日後她不在了,可就沒人替女兒說好話了。
姑嫂親、值千金,這麼簡單的道理,女兒怎麼就想不明白呢?
但其實,李元娘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她知道自己該交好薛梨,以前哥哥沒娶妻的時候,她就想過讓鍾宛靜做自己的嫂子,有一個和自己親近的嫂子,其中有多大的便利,她不是不知道。
她不是蠢,她就是心裡不服氣。
怎麼就……怎麼她就眾叛親離了?哥哥以前那麼疼她,現在為什麼能為了薛梨,說出這麼絕情的話?
說到底,是她太貪心了。
只盼著兄長一心照拂自己,把自己和兒子擺在第一位,只想著索取,卻從來沒想過付出,所以當更能夠吸引兄長注意的嫂子和侄女出現後,尤其是嫂子還是她從前最瞧不起的薛梨後,她便壓不住心底那股怨氣,一找到機會,便徹底爆發了。
但此時的李元娘,心裡卻還抱著天真的幻想,哭啼過後,便以為兄長只是撩了狠話,未必會真的不管她這個親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