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頁
出了門,便見蘇隱甫喝得爛醉,被小廝扶著進了院子。
阿梨見狀,忙招呼下人把人扶進屋子,醒酒湯上來了,阿梨便先給爹爹灌下去一碗,見爹爹睜眼,似乎清醒了幾分,她才半是埋怨半是關心地道,「喝酒傷身,爹爹不許這樣喝了。」
說罷,又趕忙叫膳房送了肉糜粥上來,並幾碟子小菜,爽脆的醃黃瓜、切的細細的酸辣蘿蔔絲,還有蒸的水噹噹的蛋羹。
阿梨舀了碗肉糜粥,遞過去,道,「爹爹快吃,墊墊肚子,省得明早起來肚裡不舒服。」
宿醉的人最忌肚裡空空,第二日起來那滋味,定然是天旋地轉的。況且明日還是年三十,爹爹可有得忙。
蘇隱甫接過女兒遞過來的碗,動了幾筷子,原本沒什麼胃口,但對上女兒那雙關切的眼,心裡就如灌了蜜般,頓時便軟了下來,嘴上也答應下來,「爹爹可是吵著你了?」
阿梨搖頭,卻禁不住打了個哈欠,抱住爹爹的胳膊,小聲道,「爹爹下回不要喝酒了,喝酒傷身。」
蘇隱甫答應下來,他平日裡極少飲酒,不過今日是好友忌日,他便喝多了些。
阿梨困得厲害,但還是想看著爹爹把粥喝了,便撐著坐著,找話問道,「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冬至前,蘇追領旨去了東南平海亂,雖寄回的家書都道了平安,可家裡人自然還是惦記著的。
蘇隱甫搖頭,「過年怕是回不來,大抵明年開春之後。」
阿梨聽罷便頷首,忍不住道,「我聽——我聽人說,那些海上賊人,極擅造船,來無影去無蹤,老巢難尋,以海島為據,千千萬萬個,誰都不知哪個才是他們的老巢,朝廷出了幾回兵,也未曾徹底攻下。」
蘇隱甫聞言倒是抬頭,安慰道,「你不用擔心,你兄長自小習武,七歲便能熟背孫子兵法,區區海賊,他還不看在眼裡。他是自請去的,心裡有數。越是難打,功勞越大,一貫如此的。」說罷,將剩下半碗粥吃下,空碗擱到一邊,用一張方巾拭了嘴,便道,「回去歇息吧,早些睡,明日還要去拜宗祠。」
阿梨便叫下人收了殘羹,打算回去歇息。
臨出門時,不知為何,她下意識朝身後看了眼,便見蘇隱甫一人坐在屋裡,只點了盞燈,似乎是在看她的背影,看上去格外的冷清。
阿梨忽的就站住了,想了想,回了屋子,蹲下/身,握住父親的手,道,「爹爹也早些睡。」
蘇隱甫有些怔愣,倒是揉了揉女兒的發,柔聲道,「知道了,回去吧。」
阿梨這才站起身來出去,回到屋裡躺下後,卻不大睡得著。
其實娘走了這麼多年,爹爹若是再娶,她也不會抱怨什麼的。但爹爹這麼多年一直未曾續弦,應當還是惦記著娘吧?
阿梨這般想著,便沉沉睡去了,第二日起來,便是大年三十了。
府里一大早便要開宗祠,拜祭祖先,阿梨是第二次入宗祠,上回進這裡,還是剛認親回家的時候。
蘇薇站在她身邊,阿梨則抱著歲歲,二人剛磕過頭,因是晚輩的緣故,便站在一側,等著長輩們祭祀先祖。
等祭祀的禮畢,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候了。
出了宗祠,便看見丫鬟冬珠在樹後探著腦袋朝這邊看,阿梨與蘇薇說了聲,便過去了。
冬珠見到主子,倒是眼睛一亮,還看了看四周,才小聲地道,「世子來了,在後門等著呢。」
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顯然是怕被人探聽去了,阿梨心裡倒是坦蕩蕩得很,她又不是要與李玄私會,不過是答應了他,讓歲歲跟著去侯府一趟而已。
大過年的,侯夫人想見歲歲一面,她還能不答應不成?
阿梨坦蕩頷首,便抱了歲歲,朝後門去,她到的時候,李玄正穿著身玄色的鶴麾,站在屋檐下,襯得面色如玉,見母女倆出來,冷冰冰的眸中,驟然多了一抹柔軟。
歲歲如今已與爹爹十分親昵,一見到爹爹,便乖乖伸手要爹爹抱。倒不是她更喜歡爹爹,而是爹爹在的時候,多是爹爹抱她。
爹爹說了,娘是女子,力氣小,抱她太久會累,胳膊會酸的。她長大了,不能總是要娘抱著。可是,小傢伙又在心裡想,娘香香軟軟的,比爹爹懷裡舒服多啦……
李玄一把抱過女兒,用玄色鶴麾裹在懷裡,父女倆好一副親熱模樣。
阿梨看在眼裡,下意識有些怔然,歲歲雖然是個好脾氣的小娘子,可從未見她與誰這般親近過,到底是父女,身上流著相同的血脈,骨血親情,再如何都分隔不開。
李玄哄過女兒,抬眼見阿梨怔怔望著這邊,以為她心裡擔憂,便上前,騰出右手,握住阿梨垂在身側的手,動作溫柔。
阿梨被那溫熱的觸感,弄得回過神來,下意識看向李玄。
卻聽得李玄溫聲道,「晚膳前,我一定送她回來。你放心,我會保護好女兒,沒人欺負得了她。」
阿梨自然不會擔心這個,歲歲是去侯府,親爹在身邊,去見親祖母,這要是能被人欺負,李玄這個大理寺少卿也不用當了。
她點點頭,「我知道。」想了想,看了眼天色,又催促道,「你帶歲歲走吧,別讓侯夫人久等了。」
算起來,這是歲歲第一次見祖母,以侯夫人待歲歲的喜愛,動不動就送好東西給歲歲的陣仗,這時候應當早就在家裡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