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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延對謝家姐妹一開始就心裡不喜,但礙於母親,又不得不和二人接觸。
聰慧如趙延,自然明白,謝家姐妹雖然是姐妹,但無論是母親,還是謝家,都把籌碼壓在長女謝雲珠身上。平心而論,謝氏雲珠,的確有名門嫡女的氣度,容貌端雅,氣質平和,就連趙延都不得不承認,謝家在養女兒一事上,的確用足了心思。
趙延在心裡暗諷,這番心思若用在做官上,謝氏一族還用得著把一族榮耀壓在一介女子身上?
但做官容易懷才不遇,養出來一個皇后,一族能顯耀個幾十年,自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趙延雖不喜謝家女,可到底看在母親的面上,未曾刁難二人,只是刻意避嫌,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趙延那時身邊有個負責磨墨的宮女,名字他都已經不記得了,身邊來來去去的宮女太多,趙延根本不會對一個宮女上心。但某一日,那宮女忽然不見了,趙延隨口問起,才從太監口中得知,那宮女被母親打死了,原因是那宮女勾引太子。
趙延當即變了臉色,太子動怒,滿宮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
母親得知這消息後,竟還在他過去請安的時候,輕描淡寫提起了那宮女,語氣滿是嫌惡輕蔑,道,「那日雲珠和雲憐替本宮去給你送湯,竟瞧見那宮女貼著你。這等荒淫女子,怎可在你身邊伺候,沒得勾得你壞了身子。」
要說趙延多在意一個宮女的生死,倒也不是,他更在意的是,母親和謝家姐妹,挑戰了他的權威。他是太子,東宮之主,那宮女就是有天大的罪過,要死要活,也是他一句話,而不是旁人能越俎代庖,替他處置。
自那日起,趙延一改之前對謝家姐妹的客氣,毫不掩飾自己對姐妹二人的厭惡。東宮是他的地盤,他把厭惡擺在臉上,下人只會看他的臉色行事,也跟著為難起了謝家姐妹。
皇宮這種地方,若論刁難人的手段,只會比外頭噁心一千倍一萬倍,宮裡的太監連不受寵的妃嬪都敢欺負,更遑論為難兩個宮外來的官娘子。
只小半個月,趙延便撞見了幾回,但他只冷眼看著,丁點沒有替兩人解圍的意思。
第125章
趙延原本以為, 他這般態度,謝家總歸是要臉面的人家,自然會知難而退, 他不樂意, 總不至於把女兒塞給他。
卻不料,無論是謝家, 還是母親,都沒有丁點打消主意的樣子, 尤其是母親那裡, 依舊找各種藉口, 命謝氏姐妹出入東宮。
東宮之中, 他尚能避開姐妹倆,可每日去給母親請安時, 卻是避無可避。一來二去,打的照面多了,趙延自己都沒意識到, 從什麼時候起,他沒那麼反感謝雲珠了。
大約是看她被宮人刁難時, 總能雲淡風輕地全身而退, 還不忘將哭哭啼啼的庶妹照顧得無比周全。又興許是那一杯杯經了她的手, 捧過來的茶, 比尋常的茶水更合他的口味。
謝雲珠無疑是出色的世家嫡女, 她是名門世家教養出的女兒, 半點兒不曾行差踏錯, 看似柔弱,骨子裡卻堅韌頑強。趙延打心底厭惡想要賣女求榮的謝氏,從不願把謝氏當做母家, 可又在日復一日的接觸中,禁不住沉浸在謝氏女的溫柔之中。
試想一下,有個貌美的小娘子,身份尊貴,出身名門,自小學的做的,便是如何討你歡心,專門為你而教養。她知曉你的口味,熟悉你的習慣,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你舒服,甚至熟知你所有的功績,連你幼時胡亂寫的詩詞,她都能背得一字不差。
捫心自問,身為男子,怎麼可能對這樣的女子毫不動心。趙延那時覺得自己可以做到堅若磐石,可到底人非草木,時間一久,旁人不知道,可他自己心裡卻清楚,他動搖了。
他並沒什麼出格的表現,只是去母親宮裡請安的時候,會多坐一刻鐘。謝雲珠在的時候,他會多要一杯茶。除此之外,再無什麼表現。
對那時候的趙延而言,情愛不是非要不可的東西,他有他的抱負,他有他的政治野心,他的心繫在天下,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女子。
況且,在那時候的趙延看來,這都算不上喜歡,不過是男子的通病,換做誰,都會生出一兩分憐惜喜愛,他也並不打算娶謝雲珠。
日子一日日過,趙延年紀越長,朝中請立太子妃的聲音越發多了。
父皇喊他過去,詢問他的婚事,趙延想了想,道,「兒臣聽父皇的。」
父皇聽罷,看了他一眼,捧起茶盞喝了一口,淡淡問,「你母親覺得謝氏長女端慧賢淑,你自己覺得呢?」
趙延那時只皺了皺眉,一口道,「兒臣覺得不好。」頓了頓,又道,「謝氏家風不正,一昧賣女求榮,若再出第二個皇后,只怕朝中其他臣子都要有樣學樣。」
趙延說罷,卻見父皇抬臉,一雙眼深深地看著他,意味深長道,「你想好了?」
趙延毫不遲疑點了頭,「兒臣想好了。」
父皇見他語氣這般篤定,便再沒說什麼。
回到東宮後,當天夜裡,趙延便做了個夢。夢裡,趙雲珠一身青衫白裙,站在他面前,也不說話,只一雙明潤的眼睛,帶著點悲切,望著他。
趙延醒來後,總惦記著那個夢,原本想等太子妃人選塵埃落定之後,再去給母親請安,卻渾渾噩噩的,莫名其妙便去了母親宮裡。
謝家姐妹自然是在的,只不過,謝雲珠並不像他夢裡的那樣,含淚望著他。她一如既往的平靜溫柔,甚至比平常時候,多了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