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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愧疚了十來年,一想起來都還要掉眼淚,跟心頭肉被割了一塊一樣。
鄭老爺肯答應將女兒的身份借出去,自不僅僅只是為了安老母的心,若是如此,隨意找個年齡相仿的,如何不行?說到底,他看中的是武安侯府的權勢。
他要是同京城武安侯府成了親家,往後在這江州,誰能同他鄭家比肩?
只是,這番念頭,鄭老爺自是不會同妻子說,只面上一派孝順,將老母親搬出來作了藉口。
鄭夫人性子柔順,是那種以夫為天的秉性,自是鄭老爺說什麼,她便信什麼,雖覺得有些對不起女兒,可到底點了頭,「我都聽老爺的。那我明日便去騰個屋子出來,同嘉荷住一個院子,姐妹倆也有個伴,這樣可好?」
鄭老爺卻搖頭,「單獨收拾個院子,別怠慢了人家。」
鄭夫人心裡不解,仍是點了頭應下。
待鄭老爺走了,鄭嘉荷便回來了,湊到母親身邊,親親熱熱問她,「爹爹方才說什麼了?」
鄭夫人愣了一下,想起方才夫君的囑咐,便道,「你姐姐有消息了。」
鄭嘉荷面上的笑容一滯,臉塌了下來,「是祖母總念叨著的嘉柔麼?不都丟了十幾年了,怎麼忽然有消息了?爹爹莫不是被人哄了……」
鄭夫人不妨女兒是這個反應,奇怪看了她一眼,道,「你可不能喊嘉柔,得喊姐姐。你姐姐要回來是好事,你怎麼像不高興似的?」
鄭嘉荷忙道,「我哪有不高興,不過是一時驚訝而已!姐姐回來,我自然是高興的,娘不許污衊我!」
說著,鄭嘉柔又抱住母親一番撒嬌。
鄭夫人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倒也吃這一套,沒繼續追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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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出了鄭府,卻沒轉頭回蘇州,而是去了州衙。
州衙的人早就知道大理寺少卿要來,只是不妨他這麼突然到訪,忙去請了知州來。
江州的知州姓陸,剛過知命之年,留著一撮灰白的山羊鬍須,看上去慈眉善目,連腕上都繞著串佛珠,還有個六淨居士的雅稱。
他似乎來的頗急,微微喘著氣,皺巴巴的臉上露出個笑,沒什麼架子,拱手道,「有失遠迎,世子爺恕罪。」
李玄亦回他一禮,淡聲道,「陸大人客氣了。」
陸知州呵呵笑著,又一副糊塗樣子,只顛來倒去說著,「不敢不敢,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李玄今日初至江州,自不會立即開始查案,也只是來衙署露個臉,很快便要去江州官邸入住。
離了衙署,李玄轉頭便去了官邸,他從京城帶來的大理寺官員,先他一步便已在江州安頓下來了,得知他來的消息,俱在院裡候著。
李玄進門,微微頷首,叫了負責此案的司直官入內。
司直姓葉,生著一張四四方方的國字臉,身強體壯,比起文官,更像個武官。
不等李玄問,葉司直便把這些日子查到的線索一一說了。
李玄只聽著,神色一動不動,最後才輕輕抬眼,定定問,「所以你認為,郭氏滅門一案確為山匪所為?」
葉司直一聽上峰這語氣,頓時後背一陣寒意,啞口無言了。
李玄見他不開口,倒也未曾斥責,只道,「下去吧,明日帶人去查郭家奴僕。」
葉司直忙抹了把冷汗,應下,然後退了出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谷峰便帶了一人進來,是李玄留在蘇州的侍衛的其中一個。
李玄來江州,自然不會拋下阿梨母女不管,大半的侍衛都留在了蘇州,但凡有什麼動靜,不到半日,消息便傳到他這裡了。
揮退了谷峰,李玄才開口,「說。」
那侍衛便言簡意賅道,「章家已經同秦家提了親事,薛主子同秦二郎和離了。另外,薛主子去了衙門,遞了立女戶的文書。」
事情的發展,全然同李玄安排的一模一樣。章月娘同秦二郎,一個郎有情、一個妾有意,阿梨一旦知道,便絕無可能再占著秦二郎妻子的位置。
至於秦二郎不肯娶章月娘,他許了章家好處,章家自然會出力。
李玄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衛便又取了封信出來,雙手遞上,道,「這是李知州讓屬下帶來的。」
李玄收下,隨口讓人出去了,打開了信,寥寥幾眼便看了個大概,眉心微微舒展,心中已有了個主意。
阿梨去鄭家的事,再往後延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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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
天又漸漸更冷了些,離過年也越來越近,只剩下三四日了。
早些日子,阿梨便同秦二郎去了衙門,兩人便算是正式和離了。阿梨立女戶的文書也堪堪才遞上去,怕是需得過年後才能下來。
這一日,秦三娘來了書肆後院。
阿梨見她,忙招呼她進來坐,先把手裡的暖爐遞過去,笑著道,「外頭冷吧?」
秦三搓了搓冰涼的手,道,「可不是麼,你可別帶歲歲出門了,她那嫩乎乎的小臉蛋,一出門就得凍得通紅。」
自打阿梨同秦二郎和離後,秦三娘很是不好意思了一段日子,像是不敢見阿梨一樣,還是阿梨主動同她說開了,兩人關係才恢復如初。
「我二哥說,先前要替你同他舊時一個同窗引見的,他已經同那同窗說了,等開了年,便選個日子。」秦三娘是來幫兄長傳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