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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放下藥碗,見章嬤嬤還柱子似的杵著,微微蹙了一下眉頭,朝她道,「今夜我守著,你出去罷。」
章嬤嬤趕忙退到了外間,腦子裡都還是糊塗了,也不敢閉眼,硬是睜眼守到了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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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
阿梨迷迷糊糊醒過來,指尖稍一動,便察覺到,有人握著她的手,緊緊的,叫她手指都動彈不得。
李玄被這細微的動作驚醒,他睜開眼,便見阿梨已經醒了,素日明潤的眼睛還透著些懵,臉上氣色還是不好。
他抬手去摸阿梨的額頭,入手溫熱,倒是沒又燒起來,才稍稍放心了,然後便問她,「還有哪裡不舒服,餓不餓?想吃什麼?」
李玄小的時候生病了,侯夫人是沒工夫管的,她那時候一門心思都撲在武安侯身上,只顧著同柳姨娘爭寵,無暇顧及兒女,李玄身邊只有一個管事的老嬤嬤,會輕輕摸著他的額頭,然後慈祥和藹地問他,「世子已經不燒了,餓不餓,想吃什麼?」
他若是回答餓了,老嬤嬤便會十分高興,笑出一臉褶子,一疊聲地道,「有胃口,知道餓了,病就要好了。奴婢這叫膳房給世子做好吃的送來,世子多吃些,吃得多身子才能好得快。」
如今那嬤嬤年紀大了,早已被兒子接出府養老了,但這說法,卻被李玄深深記在腦子裡。
因此,見阿梨醒了,他下意識便將這一套用在了阿梨身上,像哄孩子似的哄她。
阿梨還怔怔的,腦子不是很清醒,半晌才明白過來,有氣無力道,「餓了,想吃紅豆年糕,還想吃芋頭餃子。」
李玄答應下來,叫了章嬤嬤進來,讓她去膳房傳膳。
不多時,熱騰騰的紅豆年糕和芋頭餃子便送上來了,這兩樣吃食做起來都很折騰,但世安院最大的主子發了話,膳房豈敢拖延怠慢,咬著牙都得趕緊做出來,呈上來。
年糕軟糯香甜,紅豆泥軟爛,入口即化,甜得人嗓子眼都有點發齁,但阿梨卻很喜歡,吃了兩塊,還嫌不夠,還想用筷子去夾,才伸出去,便被李玄給攔下了。
李玄將碟子取走,放在一邊,輕聲道,「年糕吃多了積食。」
換做平時,阿梨定然不敢反駁李玄的話,但生病的時候,人便會比平時嬌氣些,她眼巴巴望著那碟子紅豆年糕,挪不開眼睛,咽了口口水,然後望向李玄,小聲地問他,「那我明日能吃麼?」
李玄心下無奈,但看著病得可憐兮兮的阿梨,心下意識便軟了,頷首答應下來,「能。明日再叫膳房給你做。」
阿梨這才高高興興答應下來,又去吃心心念念的芋頭餃子。
餃子皮是用芋頭摻了小麥粉揉出來的,口感略略有些韌,裡頭是菌子豬肉餡,一口咬下去,汁水飽滿,十分鮮美。
便是阿梨這般生著病的,舌頭不大嘗得出味的,都覺得很美味,舀了五六個,還想再吃,李玄便又端到一邊,不讓她吃了。
這回不用阿梨求他,李玄自己便先開口了,他溫聲道,「想吃明日叫膳房做。」
阿梨答應下來,眉眼帶著溫軟的笑意,因生著病的緣故,蜷在被褥里,露出白皙的小臉,比起平日穩重規矩的模樣,看上去像是小了幾歲一樣。
李玄在一邊看著看著,心頭止不住的發軟,心裡不由得想到,若是日後他同阿梨有了女兒,怕也是這般模樣,生病的時候,會軟軟喊他爹爹沒,撒嬌要吃這吃那。
他伸出手,替阿梨理了理微亂的鬢髮,淡淡道,「好好養病,乖乖吃藥,我出去一趟,夜裡再來看你。」
阿梨溫順點頭,望著李玄逐漸遠去的頎長背影,不知為何,鼻子忽的有些發酸,心裡仿佛有什麼要破土而出般,她幾不可聞地叫了李玄一聲,「世子……」
阿梨的聲音其實很輕,李玄卻極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回過頭,看向阿梨,問她,「什麼?」
阿梨定定望著李玄清冷的臉,沉默了片刻,終是什麼都沒說,只是搖搖頭,抿出個溫然的笑,「沒什麼,世子忙正事去罷。」
李玄走後,阿梨忍不住想,自己剛剛怎麼會有這麼大膽的想法?方才她叫住李玄,想叫他不要娶鍾宛靜,娶誰都可以,不要娶鍾宛靜。
現在想想,大概是病糊塗了。
人生病的時候,總是有那麼點脆弱,她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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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出了門,去了一趟大理寺,直到酉時,才回了武安侯府。
他一踏進門,還未朝世安院去,便先被守在門口的林嬤嬤截住了,林嬤嬤恭恭敬敬屈膝行禮,道,「世子,侯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李玄聞言,沒說旁的,直接提步朝正院去了。
他到正院時,嬤嬤掀開帘子,他走進去,便見到妹妹李元娘也在,見了他,李元娘趕忙匆匆站起來,喊他,「三哥。」
李玄輕輕頷首,朝她淡道,「坐。」
李元娘便坐了下來,侯夫人瞧了兄妹倆一眼,代為開口,道,「鍾小姐聽說你屋裡的阿梨從她家作客回來便病了,心裡過意不去,特意託了元娘過來,帶了些滋補的藥,想問問阿梨病得重不重。」
聽到鍾宛靜的名字,李玄面色如常,只平靜道,「只是吹了風,受了驚嚇,昨夜燒得厲害,今早便好了大半了。」
李元娘一聽只是風寒,心裡頓時覺得鍾宛靜未免小心,又不是什麼大病,還非得叫她回家問,一個通房而已,至於如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