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頁
短短一剎那,阿梨已想明白其中的利害,也沒繼續糾結了,更不願意作哭哭啼啼狀,只抬頭望著爹爹,輕輕點頭道,「女兒知道了。只是,短時間內,如何選一個合適的人選?」她輕輕垂下眼,吐露心事,「雖是迫不得已,但嫁人便是嫁人,若是嫁了,便是一輩子的事,那人若待我不好,待歲歲不好,縱有爹爹兄長替我出氣,我難道又能任性再和離一回?」
這便是阿梨心裡最不願意去琢磨的事情,如果不是入宮和嫁人擺在她面前,逼得她不得不選其中一條路,她絕不願意考慮嫁人的事情。
把餘生寄托在一個男子身上,寄希望於須臾縹緲的寵愛,這是天底下最不易走的一條路了。
但片刻,她又勸自己,為什麼要把希望放在男子的愛上?
她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娘子了,情愛的滋味,她不是沒有嘗過,苦時多於甜,煩悶時多於歡暢,沉浸其中的時候,甘之如飴,但抽身而出後,才會明白,陷於情愛,反令人失去自我,患得患失。
她抽身得早,其實並沒吃什麼苦頭,可眼下回想起來,依舊是覺得後怕的。
那就找一個合適的,天底下的婚事,哪能件件都如秦二哥與章嫂嫂那般,破鏡重圓,衝破世俗的枷鎖。
更多的,還是相敬如賓,彼此支撐起一個家。
縱使那般,也算得上一樁良緣了罷。
哪有那麼多天定姻緣,人活於世,豈能事事盡如人意,姻緣一事,更沒必要再強求什麼了。
第81章
同女兒說清緣由後, 蘇隱甫便徑直去了母親蘇老夫人處。
乍一聽完,蘇老夫人震驚得把杯子都放下了,疑惑道, 「不是說好再留沅姐兒幾年的, 怎麼你這當爹忽的改了主意?」
蘇隱甫自不會把謝家的事情拿出來說,只哄著老太太道, 「母親也知道,我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 自是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的。她早一日安定下來, 我也早一日安心。倘若真挑了個不好的, 也趁著我還在這位置上, 能護得住她。兒子真要退下了,人走茶涼, 不過也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
蘇老夫人倒是被哄住了,她一介後宅婦人,對前朝之事知之甚少, 也不知道似自家兒子到閣老這個地步的,便是要致仕, 也不是撂挑子就走的。縱使真的致仕, 單單靠著兒子那一門學子, 蘇家啃老本都能啃上十來年。
十來年一過, 蘇追幾個兄弟們自然便上去了。
所以, 若不出什麼事, 蘇家自是可以一直繁花似錦下去。
可老太太並不知道這些, 只當兒子說的是真的,倒有些動搖了,只是還問, 「那沅姐兒自己可願意?人家孩子才回來,又沒過多久,便急著要她嫁,沅姐兒心裡多不好受啊。」
蘇隱甫只道,「她最是孝順懂事,知道我的苦心。兒子與她說過了。」
蘇老太太一聽,倒沒繼續問了,本來麼,嫡出幾個孫輩的婚事,她一個都沒插手過。父母俱在,自用不著她越俎代庖,自己的孩子自己疼,還能故意挑個差的?
但沅姐兒不一樣,母親去得早,她自然得幫著操持著。
便頷首道,「既然都沅姐兒也願意,那便聽你的。我明日叫你幾個姨母來說說話,透出話風去,有意的人家自然便上門了。」頓了頓,又道,「但有句話,我得先說在前頭了。沅姐兒是我嫡親孫女,我自然也是疼的。但沅姐兒前頭到底許過人,要挑高門大戶,怕是難。」
蘇老夫人也是說心底話,她當然覺得自家孫女樣樣好,可旁人又不知道,旁人只知道沅姐兒嫁過人,還帶著孩子。高門大戶若來求娶,那必定也只是面上光,底下且不知一片胡亂遭的,哪能讓孫女嫁去那樣的地方。
蘇隱甫只是點頭,「兒子只道。母親先替我看看,真正定人家,還得讓沅姐兒自己選。」
蘇老夫人聽罷,含笑道,「那是自然的事,我還能一人拿主意不成?你放心去辦你的差事,我明日便私底下放出話去。」
老夫人頗有些躍躍欲試的興奮,雖說不捨得孫女出嫁的人是她,可真要相看人家的時候,她又挺來勁兒,仿佛回到了當年給女兒挑婿的時候,催著長子一走,便喊了嬤嬤,道,「我記著去年官媒送了本冊子來著,你替我找找,放哪兒了?」
嬤嬤翻箱倒櫃,才把壓了箱底的冊子找出來,老太太翻開,坐在燈下,一頁頁地挑。
第二日,便請了年輕時常走動的幾個姐妹們來了府里。
阿梨也被喊去陪著坐了,因知道祖母的打算,阿梨屋裡的嬤嬤們也卯足了勁兒,把她往既不過於鄭重,但細看之下處處都耐看的方向打扮。
嬤嬤為阿梨插上最後一支白玉鑲松綠石青玉簪後,朝後退了幾步,輕聲道,「娘子起來走幾步。」
這是想看看,有沒有哪個小簪或玉扣過於鬆散,因走動而掉落。
阿梨心裡明白,聞聲便站起身,在屋裡走了幾步。
然後,屋內驀地靜了下來。
慣做妝面的人都知道,玉是最挑人的。若模樣平庸些,則容易被玉壓得黯淡無光。若氣質俗氣幾分,戴玉則顯得不三不四,既不莊重,也不體面。
屋裡幾個嬤嬤望著站起身來的阿梨,心裡都不約而同想到這一點,皎皎如美玉,瑩瑩如圓月,莫說男子,便是女子,瞧見這樣的美人,都會忍不住想要親近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