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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抿唇露出個溫軟的笑,點頭道,「謝謝你,秦二哥。」
秦懷卻只淡道,「無妨。原就是我該做的。」
阿梨卻搖頭,「不是你該做的。這世上沒有誰應該幫誰,你和三娘幫我許多,若沒有你們,我不可能在蘇州安頓下來。」
秦懷聞言,怔了一下,腦海中閃過另一張臉,那個小姑娘也和他說過類似的話,但她同阿梨不一樣,她是驕縱跋扈、生機勃勃的。
小姑娘落了水,他救了她,小姑娘凍得哆哆嗦嗦的,還倔強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救了我,我讓我爹爹給你銀子。我爹爹可是長史,她最疼我了!」
秦懷記得,自己當時只說,「不用了」,便叫那小姑娘回去了。
小姑娘活蹦亂跳,第二日還來尋他,他卻夜裡就病倒了,那時候三娘已經出嫁,他不想打攪三娘的生活,便只一個人熬著。
小姑娘賴著不肯走,日日給他熬藥,也不知她如何從家中溜出來的,想必,還是吃了不少苦頭的。
只是,她一向倔強,便是苦,也絕不肯低頭。連嫁人也是,明明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娘子,卻敢忤逆長輩,絕食、投井、上吊……無所及其不用。
其實,他秦懷哪裡配得上她那樣的深情,那個驕縱的小娘子,合該有個能陪她一輩子的夫君,而不是和他這麼個短命鬼糾纏。
他能給她什麼呢?
連最起碼的陪伴都不能。
她現在,應該有孩子了吧?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若是女兒,會不會和她生得很像?
秦懷不知道,是不是時日無多的緣故,他最近總會回憶起從前的事情,尤其是那個小姑娘。
秦懷微微搖了搖頭,拋開那些念頭,同阿梨說了句,便打算回去了。
在成親之前,他想將曹主簿的事情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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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婚事,秦懷說要一切從簡,阿梨自是沒什麼意見,連日子都未算,只在秦府外放了鞭炮,秦懷去了一趟官府,簽了字,婚事便算塵埃落定了。
兩人雖成了名義上的夫妻,但實際上,依舊同原來一樣,阿梨也從未喊過秦懷相公,從來都是一句「二哥」。
秦懷倒是改了口,但也只是客客氣氣一句「阿梨」。
兩人似乎心有靈犀般,從不主動親近對方。
漸漸地,入了夏,書肆的生意也愈發好了,但阿梨卻不大去書肆了。
倒不是旁的,蓋因她現在不方便出門了,先前孕態不顯,自是不必躲躲藏藏,如今肚子高高隆起,自然不方便出門了。
阿梨日日待在家裡,白日裡便折騰吃的,她如今口味變重了,愛吃酸的辣的,就是不愛吃清淡的。
這可苦了秦懷,秦懷從小便吃得清淡,但他也能忍,但凡阿梨問他,他便說很合口味,阿梨才不會算命,自然猜不出他在裝。
日子安安穩穩地入了秋,阿梨生產的日子,近在眼前了。
她自己倒不是很在意,仍舊在家裡溜達,但秦家兄妹卻一個比一個緊張,秦三娘恨不得把胭脂鋪的事都丟了,搬回家裡住。
秦懷也一改先前日日待在書房的習慣,白日裡會下意識看一看阿梨的情況,若半個時辰沒見到她,就會起身來尋。
直到入秋的第二月,孩子終於在大家的期待中,到來了。
是個模樣很好的小姑娘,阿梨生她時十分順利,沒怎的折騰,估計孩子是個知道疼人的,下午的時候發動的,天還沒黑,便落地了。
小姑娘白白淨淨的,小臉圓圓的,眼睛眉毛和阿梨生得很像。
秦三娘抱著侄女不撒手,心肝寶貝的一直喊。還是秦懷嫌她吵鬧,趕她出去,秦三娘才戀戀不捨將孩子還給阿梨。
兄妹倆似乎是出去了,阿梨輕輕側過頭,溫柔的目光落在自家女兒臉上。
她從前便不大明白,薛母怎麼會恨不得將一切都捧給薛蛟,如今自己做了娘,才明白了那種感覺。
那么小小的糰子,是你費勁千辛萬苦生出來的,身上流著和你一樣的血,從牙牙學語,到蹣跚學步,再到長大成人。
血溶於水,真的不是嘴上的一句話。
阿梨輕輕將臉貼在女兒的小臉邊,輕輕蹭了蹭,小聲道,「娘不會讓你吃苦的。」
這時,秦懷進來了。
半年相處下來,阿梨早將他視作兄長,便喚他過來,道,「二哥,你抱抱她吧。」
秦懷應了聲,小心翼翼將襁褓抱進懷裡,小孩子骨頭很軟,秦懷連力氣都不敢用,但又怕抱得鬆了,將孩子摔了,一小會兒,便額上出了層薄薄的汗。
阿梨看得好笑,不忍心再為難他。
秦懷很快將孩子還給阿梨,問她,「給孩子取名了嗎?」
阿梨搖搖頭,「還沒有,二哥給取吧。我怕取不好。」
秦懷應下,回去翻了一晚上的書,第二日便過來,道,「叫洛瑜吧。上善若水,取洛河之意。美玉無瑕,是為瑜。這名字可好?」
阿梨念了幾遍,點頭,「自然很好,多謝二哥。小名我想好了,便叫歲歲。」
秦懷便笑了,「歲歲平安,你倒是會取。」
阿梨輕輕笑著道,「我就盼她歲歲平安,這便夠了。」
秦懷沒有自己的孩子,便把歲歲當成自己的孩子,他原也不大出門,便日日親自照顧歲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