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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一說,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官差衙役,立刻有些虛了,為首那人皺皺眉,很快便舒展眉心,一擺手道,「罷了,今日縣太爺不在,不好拿這等小事煩他。」
又指了指林家幾人,凶道,「你們幾個不許鬧事,還不回去!」
林大郎傻眼,不是說好了,衙役會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天先把秦三娘和薛娘子關進牢里,怎麼……怎麼秦二郎一來,衙役就改口了?
「這……官差大人,咱們——」林大郎想說話,還沒開口,就被為首的衙役粗暴打斷了,使勁瞪了他一眼,「還不走?再鬧你們就蹲大獄去!」
衙役推搡著林家人出了書肆,直到走到無人的地方,為首衙役才示意下屬鬆手。
林大郎一被鬆開,立馬就湊上來,小心翼翼地道,「官爺,曹主簿不是吩咐了,一定要把那薛娘子關進大牢的,您這……」
衙役瞪了他一眼,「這話還用你說!那秦二郎是個難纏的,還同縣太爺家公子是同窗,真鬧大了,豈不壞事!下回提前叫人絆住他,人進了牢里,他自然就沒辦法了!關上幾天,就老實了!」
說著,嘖了一聲,仿佛是自言自語道,「今日倒是沒見到那個薛娘子,也不知道生得什麼國色天香,叫曹大人看了一眼,連魂都沒了。」
林大郎連聲點頭,「是,是,官爺英明,官爺英明。」
衙役丟下一句「回去等消息」,便帶著人走了。
林家人站在原地,林掌柜終於忍不住了,抓著兒子的胳膊,哆哆嗦嗦道,「兒啊,這昧良心的事,咱們真的不能幹啊。咱們不能幫著曹主簿干那事啊!」
林大郎一把甩開他爹,道,「爹,你想想,我們得罪得起曹大人嗎?這還不都怪你,把鋪子賣給那個姓秦的!」
林掌柜顫顫巍巍嘆了口氣,兒孫不孝,家門不幸啊!
他賣鋪子,還不是因為大兒子好賭,把家產都輸光了,否則好好的祖產,他怎麼肯賣了啊!
現在還要昧著良心害人,林掌柜良心不安,愁眉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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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邊,趕走了鬧事的林家人,秦三娘立馬回了後院,進門便看見來回踱步、滿臉憂慮的阿梨,忙過去安慰她,「沒事了,別怕,人已經走了。就是幾個地痞流氓,我二哥已經把人趕走了!」
阿梨方才真的很想不管不顧出去,但她知道,自己出去反而給他們添麻煩,這才忍了下來。
她抱著秦三娘,眼睛有點濕了,輕聲道,「三娘,謝謝你。」
秦三娘為人最講義氣,早把阿梨當做妹妹了,見她哭了,自是一個勁安慰她,「謝什麼,不怕啊,沒事了。」
秦懷處理完外面的事情,推門進來,便見自家妹妹同阿梨抱在一處,阿梨哭得眼睛微紅,自家妹妹則一個勁安慰著。
他走過去,頷首打了招呼,「阿梨姑娘。」
阿梨忙擦了淚,朝秦二郎點頭,「秦二哥,方才多謝你了。」
秦懷搖搖頭,隨即問道,「阿梨姑娘,你來蘇州後,可曾招惹了什麼人?據我對林家人的了解,並非敢這般無理生事的人,且那衙役態度也不尋常,怕是背後有人指使。」
阿梨有些懵,她才來蘇州一個月,幾乎都閉門不出,怎麼會招惹了仇家?
秦三娘亦幫她說話,「阿梨鮮少出門,性子又溫和,怎麼會同人結仇?」
秦懷短暫思索一瞬,旋即開口,「若不是結仇,便是被人盯上了。」
他這話說得很委婉,但阿梨一下子便明白了。
她曉得自己的容貌容易生事,所以很少出門,已經儘可能不去引人耳目了,這般,仍是被人盯上了?
她心裡頓時有點害怕,面上也不自覺露出了點慌亂了,看上去有些可憐。
秦懷看在眼裡,並未說什麼,以他的身份,去安慰阿梨些什麼,不大合適。
很快,阿梨便冷靜了下來,只一會兒工夫,她便下了決定,開口道,「三娘,這書肆你幫我轉賣了吧。秦二哥說的對,若是有人刻意針對,我們這樣拖延,是無用的,總不能日日都叫秦二哥守在我這鋪子裡。」
她頓了頓,堅定開口,「你們兄妹幫我良多,我不可因一己私利,害了你們。我這就搬走,另尋地方,不管如何,先把孩子生下來,再圖以後的事。」
秦三娘聽得一愣一愣的,在她心裡,阿梨一直屬於那種需要她照顧的妹妹,年紀比她小,性格也溫軟,此時見她這般果決,心中不由得驚訝了一下。但轉念想到,阿梨獨自一人來到蘇州,這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苦,又豈會是坐以待斃之人。
她想了想,搖搖頭,「阿梨,這不行。你還懷著身子,如何上路?再者,若二哥方才推測的是對的,那人是衝著你的模樣來的,那你怎麼保證,你換了地方,不會再被人盯上?這世道原就如此,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阿梨心裡也知道,躲是躲不過的,但她卻只是抿唇溫溫柔柔一笑,輕聲道,「總能熬過去的,我命硬,什麼都熬得過去,吃些苦而已,我不怕。至於這臉,我從前便想過,不知生這一張臉,是福還是禍,如今想明白了,這臉旁人喜歡,我卻不喜歡,大不了用剪子劃幾道口子,也省得再招惹麻煩。」
在蘇州住了一個月,阿梨都已經漸漸習慣了那種安靜自在的生活,好不容易馬上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院子了,如今又要拋下一切,她心中自然也不想,但這是沒法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