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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去,秦三娘便高高興興笑了,道,「阿梨,這真是太好了。」
她只是心直口快,但並不笨,自打哥哥娶了嫂嫂,她便感覺到,阿梨雖然還是同她很親近,卻有意避嫌。說到底,還是怕嫂嫂心裡不舒服。
對於這事,秦三娘覺得很為難,一邊是嫂嫂,一邊是阿梨,她不好做什麼。
現在看阿梨有了親人,她才徹底安了心,拉著她的手,關切問道,「阿梨,那你什麼時候隨蘇大人回家?」
阿梨也不瞞她,道,「爹爹是同陛下告假出來的,怕是不能在蘇州久留,我想著,過幾日將書肆典賣了,便隨爹爹回去了。」
秦三娘自然捨不得,但也曉得,阿梨定是要隨父兄回去的,便握著她的手,道,「有空記得回來看我們。」
阿梨眼睛便立即濕了。秦家兄妹待她真的極好,她心裡自始至終,只有深深的感激。對於二嫂,她心裡真的沒丁點怨恨,先前有意避嫌,便是怕二嫂心裡不舒服。
女子終歸是容易醋的,她很不想讓二哥二嫂因為她,生出哪怕一點的齟齬。所以,索性這壞人,便讓她來當就是,也不去為難二哥和三娘了。
她含著淚點頭,「嗯。」
兩人抱在一起,俱掉了淚,正哭得厲害的時候,便見秦二郎的妻子章月娘進來了。
阿梨忙朝她頷首,喚她,「二嫂。」
章月娘看了眼阿梨,對於這個曾經同自己相公成親過的女子,她心底有些複雜,說不上討厭,只是有些複雜。
人都有私心,她也不例外,她同二郎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看似安穩,實則只是空中樓閣。二哥身子孱弱,他們註定不會有孩子,偏偏二哥待那個叫歲歲的孩子,視若親子。
她再大度,心裡終究是有些不舒服的。
只是阿梨後來有意疏遠了二哥,又見二哥也沒什麼反應,她心裡才放下了些
此時得知阿梨要隨父兄遠走京城,她倒是徹底把心裡那點上不了台面的心思放下了,露出個柔和的笑,道,「阿梨。」
阿梨第一次見她如此,微微有些怔愣,旋即也朝她回了個笑容,又喚了她一聲,「二嫂。」
她是打心底希望,二哥二嫂能一輩子長長久久的。
如今看二嫂的模樣,應當是徹底放下了心事了,阿梨鬆了口氣,這樣便好了。
幾人又坐著說了會兒話,阿梨便隨父兄回書肆去了。
書肆要典賣,自然要告訴在書肆做工的劉嫂等人,好讓他們早作打算。
因走得匆忙,阿梨心裡也覺得愧疚,便給劉嫂和活計多發了三個月的月銀。
劉嫂極不捨得,拉著她的手,一邊不肯收那多給的月銀,一邊道,「掌柜,您往後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這月銀我不要,您自己留著,你帶著阿梨,往後花銀子的時候多著,給自己攢著些。」
阿梨被她弄得又想哭了,忍住了淚,強行把月銀塞給了劉嫂。
劉嫂沒法子,只好收了,三步一回頭走了。
那夥計因是新來的,同阿梨沒那麼深的感情,拿了月銀,也給阿梨留了幾句吉祥話,便也走了。
送走劉嫂和夥計,阿梨忽的覺得,書肆像是一下空了下來。
她看著空落落的書肆,不自覺發了會兒呆,便想起梁慎行了。也不知道院試揭榜了沒有,這幾日她沉浸在同家人相認的喜悅中,倒是將院試忘得一乾二淨了。
阿梨想了想,到底是覺得去梁家不合適,便去尋了兄長蘇追。
蘇追正在後院同歲歲玩,他身量頗高,肩寬體長,歲歲正坐在舅舅的肩上,抬手要去捉樹上的柿子。那柿子長得極好,小小一個,還沒徹底成熟,像青布做的小燈籠一樣,掛在那樹梢上。
歲歲眼饞許久了,阿梨都看見過好幾回,她盯著那柿子發呆,如今總算是讓她如意了。
阿梨走過去,歲歲見娘來,立馬就把那青柿子往嘴裡塞,被眼疾手快的大舅舅一把攔住了。
歲歲:委屈死了……
原來舅舅跟娘是一夥的……
阿梨好氣又好笑,輕輕點了點歲歲的額頭,道,「笨歲歲,柿子還沒熟,不能吃。」
蘇追倒是替歲歲說話,「無妨,我看著呢,不會讓她吃的,只玩一玩,隨她吧。」
阿梨算是明白了,甭管爹爹還是兄長,都是疼孩子沒原則的類型。
她也不說什麼,朝兄長道,「哥哥,你能幫我個忙嗎?」
蘇追自然一口應下,「你說。」
阿梨就道,「我這書肆原有個帳房先生,姓梁。書肆要典賣,我想多給三個月月錢,權當補償了。只是我身份在這裡,上門總歸不大合適,想讓哥哥替我走一趟。」
蘇追應下,他原就是疼妹妹的人,又心裡愧疚,這等小事,他怎會不肯。
揣了銀兩,蘇追便出了門,朝梁家去了。
梁家在冬果巷,蘇追問了個路人,很輕易便尋到了梁家。
他剛想敲門,便見一群人蜂擁而至,擠擠攘攘,人聲鼎沸,像是衝著梁家來的。那幾人沒瞧見他,或者說沒在意,笑著敲門,邊大聲喊,「梁兄,我等來報喜了!」
報喜?
蘇追心裡納悶,卻也沒說什麼,只站在一邊,看著事態。
不多時,梁家的門便開了。
蘇追打眼望去,見梁家大門內走出個年輕郎君,穿著身直綴,那直綴看上去不新,但十分乾淨,只是洗得有些發白。但來人生得溫文儒雅,氣質不俗,倒也不顯得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