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頁
從夾層中取出一張紙,謝雲憐無視了自己折斷了的指甲,垂眼緩緩將那紙展開,鋪在桌案上,一個字一個字掃過去。
她絕不會認命。
當年的事情,遲早會被翻出來,皇帝對她沒有半分舊情,謝太后和謝家早就把她做了棄子,更不可能救她,與其坐以待斃等死,不如搏一把。這般便是輸了,她也認了。
……
自從皇帝壽辰過後,京城平靜了好些日子,阿梨依舊如以前一般,白日裡陪著侯夫人,也漸漸開始跟著學管家的事情。
倒是李玄,多了樁差事,大理寺少卿之外,又領了教導皇子習律法的差事。
再便是阿梨的父親,蘇閣老朝皇帝遞了致仕的摺子,才遞上去,便被退了回來,皇帝沒答允,隔日朝堂之上,又把這事拿出來說了,態度堅決,蘇隱甫致仕一事,便又那樣擱置了。
但經了這一遭,蘇隱甫在仕途上倒並無什麼野心了,他本就不是有野心的人,且做到首輔,再朝上走其實也沒什麼晉升的空間了。
阿梨是明白自家爹爹的想法的,也問過李玄,陛下怎麼忽的不肯放人了?
李玄看了眼替自己解扣子的妻子,抬手將人擁進懷裡,低聲道,「陛下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不過岳父一走,內閣便只剩次甫一人做大了,陛下興許是不願意如此吧。」
李玄嘴上說不清楚,猜不透,實則心裡比誰都明白,皇帝偏要留著蘇隱甫,一是蘇隱甫剛出獄不久,若此時允他致仕,只怕傷了文官的心,索性便擺出禮賢下士的模樣。二麼,則是因為阿梨的緣故。
皇帝雖被他忽悠得沒急著認親,但那是因為阿梨如今懷著孕,皇帝不敢冒這個險。但這不代表皇帝能忍得了一輩子,李玄心裡也明白,阿梨認親是遲早的事。
若等認了親,再回過頭來看,皇帝對蘇隱甫這般不留情面,皇帝只怕女兒會怪自己,故而非要裝出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但這些話,李玄自然不會和阿梨說,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阿梨平平安安生產,旁的事,一概都能朝後放一放。
京城一派平靜,西北那頭卻是忽的冒了點動靜,倒也不算大事,每年西北都會受外族侵擾,今年動靜似乎比以往要大一些。
朝中討論了一番後,倒是選出了個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人,那便是才恢復身份的厲追。
厲追領了聖旨,要領兵去西北,阿梨便特意趕去送他。
馬車追著出了城,到了郊外的十里亭,厲追終於不肯叫家人繼續跟著了,翻身下馬,拋了韁繩,大步走了過來,示意車夫停下。
阿梨撩了帘子,便見兄長面上笑著,眼裡是一如既往的疼愛,手伸了過來,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道,「回去吧,送到這裡就可以了。」
阿梨乖乖點頭。今日爹爹另還有正事,沒親自過來,馬車裡便也只有阿梨和李玄。
阿梨點過頭,輕聲道,「兄長一切小心。」
厲追頷首,「我知道,我都打了多長時間的仗了,你不用擔心我。」說罷,看向李玄,沖他微微頷首,道,「上回向借了世子一樣物件,還未歸還,世子可方便隨我去取?」
李玄聞言挑眉,旋即頷首,下了馬車。
二人便朝前走去,邊走,厲追便開了口,低聲道,「我不在京中,有一人,你要格外注意。」
李玄抬眼,便聽厲追繼續說道,「薛蛟如今雖沒了動靜,可他不是個輕易認命的人,唯恐還有後手。他對阿沅,頗有些痴狂,我與此人共事過,他的行事,非常人所能理解,並不會因為阿沅嫁你為妻,便肯死心了。你要當心薛蛟。」
李玄應下,「多謝舅兄提醒。」
厲追便不再磨蹭,翻身上了馬,朝身後那座繁華的京城看了一眼,揚聲道,「世子不必送了,帶阿沅回去吧,我這便走了。」
說罷,朝李玄爽朗一笑,拱手道,「從前諸事,多有得罪,世子見諒。」
厲追說的是李玄和阿梨成親前的那些事,李玄自然也清楚,聞言也是回了個禮,道,「舅兄此去,一路平安,大戰告捷,屆時舅兄凱旋,定備下好酒,與舅兄飲個痛快,一醉方休。」
二人彼此一笑,倒是有些一笑泯恩仇的快意。
厲追揚眉一笑,踢了踢胯下馬腹,朗聲道,「走了,不必相送。」
說罷,便策馬奔了出去,厲追遙目望去,仿佛越過了京郊的山山水水,看見了西北遍天的黃沙,遍地的荒漠。
比起繁華的京城,他永遠更愛西北,那是他父親為之付出一生心血的地方,父親豁出命去守護那裡的百姓。即便是父親蒙冤的那些年,西北百姓亦偷偷建了功德廟、長生廟。
君王無心,百姓卻不是如此。
……
送走兄長,阿梨手頭便多了樁事,當年厲家出事之後,將軍府沒了主人,不久便被分給另一個姓趙的官員了。後來那家人外派,宅子便空了下來,後來皇帝便下了聖旨,又重新把將軍府給了厲追。
但那宅子荒了多年,要費一番功夫修繕才行,原本這事該由嫂嫂來操持,但兄長還未娶妻,阿梨只得頂上,暫時替他操持修繕之事了。
不過也無需她太費心,叛國一案翻案後,原本那些將軍府上的舊仆回來了不少,都說感念將軍夫人當年待他們的恩情,主動要回來伺候。其中便有將軍府原本的老管家,走路都顫顫巍巍了,卻拍著胸脯說自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