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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卻被問得一頭霧水,猜不出李玄的想法,只簡單複述了鍾宛靜同她說的話,「鍾小姐同我說,她家中有個小妹妹,閨名也喚梨兒,覺得很巧,便同我說了幾句話。」
說罷,她便發現,李玄神情似乎是放鬆了些。
阿梨越發想不明白,李玄莫名其妙問這樣一句,究竟是什麼意思,但緊接著,李玄的下一句,叫她一下子明白了。
李玄沉默了一會兒,忽的問她,「那你覺得鍾小姐性情如何?」
阿梨聽了這話,一瞬間心裡有點懵。她知道,鍾宛靜是李玄未來世子妃的人選之一,但打聽未來妻子的品行,有一百種乃至一千種法子,李玄卻選了個最讓人匪夷所思的。
他問一個伺候他一年多的通房,鍾宛靜的性情如何。
阿梨想,我能說什麼,說你眼瞎心盲,千挑萬選,選了個表面端莊溫和,實則心思狠辣的?
即便說出口了,李玄再問她,你怎麼會這麼覺得,她又該如何說?大理寺給人定罪,都要確鑿的證據,她有什麼證據?僅憑付鶯娘那一件事,在付鶯娘挨打的那件事上,鍾宛靜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愉快地看了個熱鬧,末了還「好心」勸慰了發火的李元娘。
更何況她說鍾宛靜不好,李玄便會信麼?
妄議未來的世子妃,等鍾宛靜一進門,隨便找個由頭,都能折騰死她。
到時候,李玄會為了她一個通房,同自己的新婚妻子反目嗎?
縱使男人眼下對她算得上寵愛,阿梨卻不會真的被這點寵愛沖昏了頭腦,榻上說的情話,能算真話麼?
自然不算的。
阿梨抿著唇,露出個安安靜靜的笑容,仰著臉,望著李玄的眼,道,「鍾小姐很和氣。」
李玄定定看了阿梨一眼,看不出她眼裡有其它的情緒,明潤的眸子裡,澄澈得仿佛能一眼望到底,他終是點了頭,「那便好。」
二人回到世安院,阿梨回到自己的屋子,立馬深吸一口氣,覺得心裡累得慌。
一想到這樣的日子,要熬幾十年,阿梨便覺著頭疼心累,叫雲潤取來她的帳本,看著上頭日益上漲的數目,心裡才稍稍安寧了些。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唯獨攥在手裡的銀子,和自己的一顆心,才是最靠譜的。
翻過一遍,她便叫雲潤收了帳本,正這時,香婉走了進來,朝阿梨屈了屈膝,道,「主子。」
阿梨問她怎麼了。
香婉一笑,用揶揄打趣的眼神,看了眼雲潤,道,「倒也不是旁的,世子爺身邊那位谷侍衛長,這幾日來找了雲潤好幾回了,只是不湊巧,回回都沒見成。」
阿梨聽得一怔,再看雲潤,見她臉紅得跟滴血似的,小聲朝香婉道,「你在主子面前胡說什麼呢,我同他才沒關係!」
這幅少女懷春的模樣,阿梨哪裡還猜不出,只是,谷峰究竟是什麼時候盯上雲潤的?難不成是在蘇州的時候?
瞧著雲潤羞赧卻沒有半點嫌惡的神色,阿梨心情不自覺好了些,朝她道,「還不去見一見,谷侍衛平日裡是隨世子爺出門的,忙得很,萬一有什么正事要同你說呢,快去。」
雲潤還是很聽主子的話的,雖臉紅得不像話,還是一步一挪出去了。
雲潤出去後,阿梨便問香婉,「他們何時開始的?」
香婉笑著回話,「自打主子您隨世子爺回蘇州後,沒幾日,谷侍衛便來了一回,雲潤躲著不見。奴婢起初還以為是谷侍衛糾纏雲潤,要替她出面罵那不知好歹的登徒子,不曾想,雲潤拉著不讓去。奴婢這才看出來了,雲潤也不是全無心思。」
阿梨聽著,面上露出溫柔的笑,等雲潤紅著臉回來後,便叫她過來。
雲潤紅著臉過去,立馬解釋道,「主子,我才沒同那個木——谷侍衛有什麼,先前在蘇州送君山遇山匪那一次,他救我時,不小心弄破了我的衣裳,我都說了,不用他還,他非不聽。他就只是來還衣裳的,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說完,便發現主僕兩個的眼神,都落在她懷裡抱著的糕點盒子上,頓時啞口無言了。
阿梨到底顧忌小姑娘臉皮薄,收回視線,忍著笑點頭,「嗯,我們雲潤說得是,什麼都沒有。」
又對香婉說,「你日後也不許提了。」
香婉憋著笑,也道,「是,奴婢不該編排雲潤同谷侍衛的,日後再不提了。」
這事便這麼裝聾作啞輕輕揭過了,阿梨面上不提,背地裡卻翻了帳本出來,偷著給雲潤準備嫁妝的禮單。
她是說過的,等香婉和雲潤出嫁,她這個主子,是要給嫁妝的,自然得提前準備起來。
如果說,她把雲潤香婉當成親人,可能顯得矯情了些,但事實上,她心底多多少少是把她們當自己的小妹妹的。
剛來世安院的時候,她心事重重,怕李玄不喜歡她,怕世安院的人敵視她,怕侯夫人不滿意,怕這怕那,白日裡總是溫溫柔柔的,夜裡卻不大睡得著。
李玄來她屋裡歇的時候還好些。李玄起初在她這裡過夜時,還端著世子爺的架子,平躺著睡,後來便愛側過身,抱著她睡,溫暖的胸膛緊緊貼著她,暖得她沒心思去琢磨那些有的沒的。
但李玄不在的那些日子,是香婉和雲潤陪她熬過來的。
她們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