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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潤下意識四處打量了一眼,從袖中取出個信封來,邊遞過去,邊小聲解釋,「奴婢方才去收拾茶水,在正廳發現了這個。」
阿梨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拆開信封,果不其然,是一疊薄薄的銀票,面值千兩,足有五千兩,中間還夾了張地契。
難怪方才喬姨娘只顧扯東扯西,卻不肯道明來意,原來打的是這枕邊風的主意。
知州大人出手倒是闊綽大方,連她這樣區區一個通房,都肯掏這樣一筆錢,阿梨在侯府這麼些年,攢下的銀兩,還不足這五分之一。
換了別人,還當真未必能扛得住這白花花的銀子的誘惑。
只可惜,阿梨一貫清醒,貪心不足蛇吞象,是她的便是她的,不是她的,手不能伸。
阿梨將信封收回袖裡,朝雲潤笑笑,「沒事,我會處置,你去忙吧。」
李玄傍晚才回來。
他大概是宴上喝了酒,阿梨見到他時,看見他清冷白皙的面上一層薄紅,眼裡也有些氤氳的水汽,看上去比平時冷峻的模樣大相逕庭。
阿梨怕他站不穩,上前扶他坐下,扭頭朝雲潤道,「用溫水沖杯蜂蜜水來。」
李玄其實是鮮少喝酒的,至少阿梨很少看他喝醉的模樣,還覺得有些稀奇,邊打量他,邊替他解了衣襟,溫溫柔柔問他,「要不要叫膳房送些粥來?宴上只顧著喝酒說話,怕是灌了一肚子的酒,待明日起來,要疼的。」
李玄嗯了句,阿梨便捧了蜂蜜水給他喝,叫雲潤又去膳房叫粥來。
膳房這幾日黑天白夜爐子都不歇的,雲潤一去傳話,很快便帶了粥回來。
阿梨倒不餓,但也陪著李玄用了一小碗,兩人擱下碗,下人收拾了碗筷出去。
見屋內無人了,李玄神色亦十分平和,阿梨看時機合適,起身屈膝要跪,邊輕聲道,「奴婢今日犯錯了。」
李玄原坐著,見阿梨要跪,直接伸手托住她的胳膊,微微蹙眉,「什麼事情值你跪我,起來說話。」
阿梨站起身來,卻不肯坐下,從袖中取出白日喬姨娘留下的信封,將這燙手的銀票和地契放到桌上。
「今日知州大人府上一位姓喬的姨娘來了府里,走前留下了這個。怪奴婢一時不察,沒教人盯著她,等發現時,喬姨娘已經走出好遠了。奴婢原想叫人追上去,又怕喬姨娘推脫,屆時鬧大了,耽誤了世子的正事。」
後院插手前院的事,是李玄的大忌。即便是武安侯那樣荒唐的人,也不會讓妻妾干涉外務,更別提把規矩看得極重的李玄了。阿梨不敢小瞧了這事,該跪便跪,該領罰便領罰,也是她自己不警惕,著了道,怨不得旁人。
阿梨做了領罰的準備,卻不想,李玄竟只是道,「我當什麼事,叫你一上來便要跪。這事我知道了,你不必擔心。這銀子你——」
他還未說完,阿梨生怕他隨口叫自己收下,趕忙道,「這銀子世子收著吧,奴婢膽小,不敢收,怕睡不著覺。」
李玄聽得失笑,頭一回見人覺得銀子燙手的,伸手去扶阿梨坐下,旋即道,「也好,都是些民脂民膏,來路不明,平白髒了你的手。你手裡缺銀子,自然有我,還用不著旁人來給。」
阿梨忙不迭點頭,李玄見她方才嚇得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仿佛放下了心頭大患,不由得露出個輕笑:換了旁人,怕是早想著如何瞞天過海,將這賄賂昧下了。
阿梨這樣無害膽小的性子,沒他照看著,怕是早被欺負死了。
他多偏心她幾分,又有什麼不對。
翌日,阿梨盯著李玄叫人送來的銀票,半天想不明白。
世子不罰她便算了,竟還無端端賞她銀子做什麼?
第15章
知州府
林知州從外回來,直接朝喬姨娘的院子去了,進去便問她話,「昨日我讓你去辦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喬姨娘忙親自端茶倒水,又是替他脫靴,邊道,「妾見過那位薛娘子了,年輕不說,人也生得好看,那銀票也想法子遞過去了。今日也未曾有侯府的人上門,想來是收下了。」
林知州抿著茶,面上露出幾分得意神色,嘲諷道,「我還當陛下這回派了個多麼難對付的角色,也不過如此。這個李玄,年紀輕輕,出門辦案還帶著寵妾,傳得神乎其乎的,還不是靠著侯府世子的名頭,哪裡能有什麼真本事。陛下也是糊塗了,派了這樣的人來查案,我看倒不像是來查案的,借著機會遊山玩水罷了。」
喬姨娘在一側聽著,一言不發,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見,一心伺候著林知州。
臨到歇息的時候,林知州還是沒留下,扭頭去了雲姨娘處。雲姨娘是府里新納的,林知州正新鮮著,一個月三十日,有十來日是歇在雲姨娘那裡的。
喬姨娘安安靜靜收好茶具,瞥見鏡子裡的自己,保養得當的臉上仍然是長了細紋,笑起來時尤為明顯。
到底是不年輕了,自然也比不上雲姨娘那般鮮嫩的新人了,若不是為了送禮那事,大人怕是一個月也記不起她一回。
但比起那些被睡了幾次後、照舊當著丫鬟的通房,她覺得自己還是走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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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了知州府的宴後,李玄又閒了下來,只他帶來蘇州的那幾個謀士和官員每日進進出出的忙,李玄倒像個沒事人,日日待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