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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進去後,便看見了滿屋子的婦人,坐在最上首的炕榻上,是個老婦人,她穿一身紅底金紋的上衣,底下是寶藍緙金絲的馬面裙,一頭銀髮梳得極為整潔,面色和藹,唇邊帶笑,眼睛也是微微彎著的。
阿梨隨著堂姐妹們屈膝福身,給長輩們請安,「孫女見過祖母……」
膝蓋還未彎下去,便被一老夫人身邊的嬤嬤扶住了,然後便聽到上首的老夫人朝她柔聲道,「快過來,坐祖母旁邊來。」
阿梨猶豫了一下,便被七妹妹蘇薇嬉笑著推搡了上去,她卻不敢在長輩面前放肆,更別說,底下還坐著那麼多嬸嬸姨母們。
她遲疑著不敢坐下,卻別老太太輕輕拉到身邊,貼著她坐下了。
老太太又端了炕桌上的芙蓉酥並紅豆糕來,笑眯眯遞給阿梨,又滿臉的笑,去逗弄她懷裡的歲歲。
歲歲一向是個大氣的孩子,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卻不哭不鬧地,圓溜溜眼睛左右一轉,笑得甜甜的,去接外曾祖母手裡的芙蓉酥。
她的小手十分有力氣,肉肉的小臉蛋上一派天真單純,卻一把捉住了芙蓉酥,牢牢抓著不肯放了。
蘇老太太一下子便樂了,忙哄她,「咱們不吃糕,你太小了,還不能吃。曾祖母拿個鐲子跟你換好不好?」
說著,就去脫手腕的玉鐲,那玉鐲油綠,水頭格外好。
阿梨忙要替女兒推辭,道,「她還小,這樣好的鐲子給她,也是糟蹋了東西,您自己留著吧。」
她這樣說,下首坐著的個婦人便笑了,然後就道,「老太太那鐲子可是個寶貝,素日裡都不捨得給我們瞧的,今日見了沅姐兒和歲歲,便立即要送出去了,可見您最疼沅姐兒了。」
蘇老太太一聽,摟住阿梨的肩,朝懷裡抱,道,「誰叫我們沅姐兒和歲歲招人疼呢。」
幾人說笑起來,氣氛十分融洽,說了幾句話後,老太太才開始給阿梨介紹。
阿梨也忙站起來,同幾位嬸嬸見禮。
一通見禮下來,阿梨倒是把蘇家的女眷認得差不離了。
蘇家家大業大,嫡出的兄弟是不分家的,都住在一處,今日知道她要回來,就都在老太太這裡等著了。
生得略微豐腴、笑面極好的那個,是二嬸孫氏。
三嬸隨三叔在外,今日卻是沒回來的,但三房兩個留在家裡的堂姐妹們,卻是一個不落都到了,更是特意去門口迎阿梨。
而方才說話的那個,便是四嬸河陽郡主,身形窈窕,穿一身柿子紅的衣裳,底下是鵝黃的褶裙,穿得比妯娌鮮嫩些,但舉止不失端莊。
阿梨見過幾位嬸嬸後,便被塞了一堆的見面禮,連同她懷裡的歲歲,也沒落下。
阿梨這廂剛見過幾個長輩,蘇父便走了進來。
他一進來,阿梨便覺得自己坐著不大好,要站起來,卻被祖母拉著胳膊坐下了,還親熱同她道,「咱們不理你爹。」
說著,還真就不許婆子搬凳子上來,更不許倒茶,堂堂閣老就那麼被晾在那裡了。
阿梨到底心疼爹爹,看不過眼,小聲替自家爹爹說好話,「祖母,昨夜趕路,爹爹一夜都沒合眼,肯定是累極了。爹爹哪裡惹您不高興了,我替他給祖母賠個罪。」
她自以為說的小聲,幾個嬸嬸卻是全都瞧見她拉著婆母說話了,俱眼裡帶了笑意,彼此看了眼。
倒是個大氣的性子,他們蘇家的女孩兒,便是養在外頭,也沒沾染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氣。
蘇老太太自然也是疼兒子的,只是惱他瞞了自己這麼久,她還是前幾日收到信,才知道沅姐兒找回來的消息,父子倆嘴可真夠緊的,還哄她說是去替陛下辦事的。
蘇老太太瞥了眼長子,見長子站在那裡,朝自己笑著告罪,「母親,兒子知錯了。」
她便也朝婆子使了個眼色,鬆口道,「罷了,沅姐兒都替你這個爹爹求情了,我這個當祖母的,總要給沅姐兒個面子。下回再瞞著我,等著挨家法罷!」
蘇隱甫無奈一笑,頷首道,「是,兒子知道了。」
這才在圈椅上坐了下來。
蘇老太太便開始說開宗祠認親的事,又說要設宴,嬸嬸們也興致極高,宴上請什麼戲班子、請哪家酒樓的大廚,一樣樣大事小事說著。
阿梨倒認認真真坐著聽。蘇薇卻是個坐不住的,忍不住露出個百無聊賴的神情。
蘇老太太一眼瞧見孫女這樣子,倒沒說她,只是輕輕拍拍阿梨的胳膊,疼愛地道,「跟你姐姐妹妹們去纏絹花玩吧。」
七妹妹一聽能走,眼睛都亮了。
阿梨卻怕給長輩們留下不好的印象,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走。祖母卻只是疼愛拍拍她的手,柔聲道,「去吧,歲歲有祖母看著呢,你們女孩兒去玩兒便是,坐著也是無聊。」
阿梨這才起身,將歲歲交給祖母,自己隨姐妹們去了隔壁。
隔壁的屋子小了許多,有一架檀木的屏風,上面繪的卻不是尋常的花鳥魚蟲,而是貓兒撲蝶,胖乎乎的小貓兒,在雪地里撲蝶,雪地里一串雜亂的貓爪印子,頗有童趣。
阿梨一進去,便被七妹妹拉著到了裡面,那裡擺著一張炕榻,幾人脫了鞋,在那榻上盤膝坐下。
炕榻上擺了幾個木箱子,裡面擺著絹布和一堆堆絹花,另有針線和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