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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因嘆了口氣,也沒再趕她。要是她大半夜再爬起來偷偷摸到他房間,還容易感冒,睡這兒就睡這兒,反正她晚上還挺安靜的。
結果第二天一早上路歇爾就後悔睡這兒了。
自從絞刑一事過後,她睡眠質量一向是不好的,周圍一點風吹草動都聽得清清楚楚,可就是醒不過來。那感覺就像被封在薄冰里,不怎麼動彈,不怎麼出聲,寒氣徹骨,生不如死。
「路歇爾?」熟悉的聲音。
有光照破泥濘的血沼。
「嗯……」路歇爾下意識地應了一聲,睜開眼,周圍都是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適應。
溫暖的手蓋在她的額頭。
路歇爾嗅到他的氣息,將他的手拉下來,放在唇邊親吻。
「……幾點了?」她一點也不想起床。
「七點。」
「哦。」
少有的,艾因沒有催她起床,而是任憑她拉著手,讓她像貓一樣蹭著,還發出迷迷糊糊的哼哼聲。
「今天新西南總督要來。」艾因說。
早知道他不是蹭幾下就能糊弄過去的人。
路歇爾立馬從床上彈了起來:「什麼時候的事兒?你怎麼不跟我說一下!等等,我換了衣服就去對門躲著。」
艾因坐在床沿看她披上睡衣,跳下床穿了一隻毛絨拖鞋就跑去洗漱,結果走到浴室門口又跑回來穿另一隻。其實有一個漂亮女孩半裸著在臥室里橫衝直撞說不定是件有趣的事情,但是艾因對此的欣賞很有限度。
他說:「穿好衣服鞋子,今天老校長去學校了,你不能去他家。」
「我不想見蘭德。」路歇爾從浴室探出頭,手裡拿了支癟癟的牙膏用力擠著,寬大的圓領衫危險地勾在肩膀邊緣,要不是那頭睡得亂七八糟的灰色短毛,倒也稱得上惹人憐愛。
艾因點點頭:「那你找找家裡有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路歇爾有時候真想恁死他,這破房子再多台電視機都放不下了,除非把她剁吧剁吧塞箱子裡,否則根本沒地兒藏。
路歇爾眼珠子一轉,牙膏也不擠了:「艾因,我跟你說,蘭德對我圖謀不軌。」
艾因從床邊走過來,拿了那支牙膏,從最末端開始一點點往上卷:「那就更應該換好衣服。」
路歇爾怒火上涌,「啪」地搶走牙膏,然後「砰」一下關了浴室門。艾因在外面聽見她把拖鞋踩得「吧嗒吧嗒」響。
折騰了半小時,路歇爾終於把每一根翹起來的短毛都按下去了。
她走出浴室,發現艾因不在,被子疊成豆腐塊,床頭柜上多了個粉色的蠟燭。
這不會是什麼惡趣味道具吧?
路歇爾興致勃勃地拿起蠟燭準備觀察一下,結果一股難聞的藥味撲鼻而來,她立馬把這玩意兒放下,抽了紙巾用力搓手。
「那是安神用的。」
路歇爾聽見聲音回頭,艾因站在門口,沒穿外套,襯衫袖子卷到手肘,修長的十指還沾著水,剛剛應該是在做早餐。
「哦,我以為是刺激用的。」路歇爾脫口而出,心裡卻想到自己昨天做噩夢,今天就有安神香點著,那明天做春夢是不是真的能給她兩根蠟燭?
也許是她的眼神太露骨,艾因皺了皺眉:「來吃早餐吧。」
早餐後路歇爾就非常勤奮地縮去自己房間看書了。
雖然蘭德是鴿派,但只要是軍閥,路歇爾就連見一面都嫌夭壽。
接近午飯時間,外面有了動靜。
先是敲門,然後是開門,緊接著桌椅有些輕微的移動碰撞。腳步聲只有兩個,蘭德也知道艾因不喜歡待客,所以孤身而來,沒帶警衛。
幸好老房子隔音效果一般,路歇爾像壁虎一樣貼在門上,牢牢按住門把手,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認真聽還是聽清的。
「你跟她睡了?」
……
蘭德進門後一言不發,說的第一句話就石破天驚。
路歇爾甚至沒有半點緊張,她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圓潤的門把手,灰色眼睛興奮得閃閃發光。
艾因的聲音跟往常一樣寒冷而清醒:「我還以為你是來討論改選的。」
路歇爾猜也猜得到,蘭德現在的表情一定很陰。
她倒想看看這兩個人互握把柄要怎麼出牌。
蘭德面上不占優,艾因身份地位都比他高得太多。現在戰爭剛剛結束,民眾那股子革命熱情還沒有下去。他充其量是個從聯合軍手裡撿了便宜的土皇帝,但艾因是實打實的戰爭英雄。
可從問題嚴重性上考慮,艾因又是絕對劣勢。
蘭德最多算尸位素餐,辦事不利,但艾因跟路歇爾搞在一起就屬於原則性錯誤,與聯合軍的出發點完全相悖。
況且……
蘭德似乎是咳了下,聲音很低,也聽不出什麼情緒:「我只是沒想到,你這種人也會對星軌下手。」
還與所有人有生死攸關的利益衝突。
聲音漸小,他們應該是從客廳轉移到了餐廳或者書房。
路歇爾餓著肚子縮在房間裡,一直等艾因待客結束才坐上飯桌。
艾因沒有留蘭德吃午餐,一來蘭德估計看不上家常菜,二來他怕路歇爾餓著。
吃飯講究一個「食不言」,路歇爾在宮中是這樣,艾因在軍中也是這樣。
兩人相處和諧。路歇爾不提他怎麼擺平的蘭德,艾因也不提禁忌戀情曝光的事情。兩個人都表現得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那位新西南總督也沒有為改選一事來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