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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沒想到這個新主子竟然這樣和善,詫異了一下,隨即恭恭敬敬地應好,於她們這些奴才而言,最幸運的莫過於遇到一個體恤人的主子。她們聽聞這個嫡小姐自小長在鄉野,當初被分配到這裡伺候楚妗的時候,還滿是不樂意,她們以為這位小姐會因為身份大變,一步登天,變得囂張跋扈,滿是暴發戶的嘴臉,沒想到,竟然是意外的溫柔。
夏至是這些丫鬟裡面年紀最大的,瞧著也很是穩重,便由她隨身候在一旁,其他丫鬟都各司其位,有條不紊的在院子裡忙活起來。
楚妗手腳僵硬地由著夏至攙著她的手往正屋裡走去,這個院子是匆忙之下收拾出來撥給楚妗的,即便是屋子以前沒有人居住,這屋子也有專門的人打掃,布置也算是素雅大方。
荷珠見楚妗與婢女們打了個照面,便笑著告退,「小姐儘早歇息,奴婢就先回去復命了。」
楚妗本想親自將她送出門,可是大丫鬟之一的夏至攔住了她,提醒道:「小姐,這於理不合,以您的身份親自去送一個丫鬟,會讓人貽笑大方的。」
夏至想著,既然這個主子待她好,那她也該盡心盡力的伺候,做好一個大丫鬟的職責,那些個小姐不懂的,她都一一提點。
楚妗一愣,猛然想到這裡不是鄉下,她不用親自送客,這些事自有丫鬟代替。她感激地沖夏至笑了笑,真誠道:「多謝,若不是你,我怕是又鬧笑話了……」
夏至垂首,恭敬道:「小姐折煞奴婢了,適時提醒主子該做什麼,都是奴婢的本分。」
霜降忽然從外面緩步進來,手裡拿著一本書,疑惑道:「小姐,方才世子爺身邊的小廝將一本書交給奴婢,說是這是小姐的東西。可是小姐怎麼會有種花的書呢?」說著,將書翻來覆去的看了幾眼。
楚妗心下一跳,開口問道:「方才你說這本書是幹什麼的?」這本書是阿公臨終前交給她的,說是張家祖傳的書,讓她好生保管。方才剛下馬車,內心緊張忐忑,怕是把書落在了馬車上。初始她只將它當做懷念阿公的物件,如今聽霜降提起,才覺得腦海中隱隱有靈光一閃,花?那這本書是不是與她今日的怪異見聞有關?
霜降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這本書不是你的嗎?不應該最清楚用處嗎?
儘管心裡滿是疑惑,但她還是如實說道:「這本書記載了一些種花的技巧,瞧著像是某個花匠所作。」
楚妗急忙走上前,接過那本書,指著扉頁上的字,急急問道:「這幾個字何意?」
霜降被她言語裡的急切嚇了一大跳,剛才還溫溫柔柔的小姑娘,如今怎麼如此焦躁?
「《珍花錄》!」隨即她四下翻看了一遍,好笑道:「這撰書之人,也是有趣,竟然說花也有靈性,若是有緣,便能窺得另一方天地。花不就是花嗎?種在那供人觀賞罷了,哪裡要什麼靈性……」
霜降嘀嘀咕咕的說完,才發現楚妗捏著書,呆呆的坐在凳子上。
楚妗自從拿到這本書,腦子裡的想法越漸明晰,恐怕這書中所言,並不是假的,花的確有靈性,她今日所見所聞,怕是印證了她便是那個「有緣人」。她心緒雜亂,只覺荒謬,她根本就不想當那個什麼勞什子的有緣人,方才突兀里花開口說話,差點沒把她嚇死!
她幼時經常聽隔壁的婆婆講一些鬼怪的故事,村子裡也流傳了許多關於精怪的話本子,當初她聽得興致勃勃,可是如今這事兒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便覺得滿是驚懼,恐慌不已。
而且,這也不知是福是禍……只是這種事情,不便與旁人說,若是她說她能聽見花開口說話,他人怕是認為她不是瘋了就是中邪了!
霜降眼見著楚妗自從拿到書後,便眼神直愣愣的,瞧著怪嚇人的。她朝夏至遞了個眼神,示意是否要詢問一番,夏至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她在府里這麼些年,人脈還是有的,她從小姐妹那裡得知,收養小姐的人,便是一位種茶葉的農夫,說不定這本書是農夫留給她的東西,小姐這怕是睹物思人了。
她拉著霜降悄然退下,獨留楚妗一人在房內。
楚妗手指摩擦著書頁,這本是一本平白無奇的書,如今卻讓她提心弔膽。若是把它扔了,那些怪異的聲音是不是就會消失?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掠而過,便被她否定了,這個東西,是阿公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況且阿公臨終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好生保管,她丟了,怎麼對得起阿公?而且方才霜降也說了,這書裡面寫的都是些種花的技巧,阿公靠賣茶葉為生,養活了她,她對於花花草草有天然的好感,如今有一本種花的書擺在她眼前,她有些心動。
罷了,這也只是她的猜測,說不定只是她精神緊張,出現了幻覺呢?她以前也聽說過有人精神不太正常,整日裡念叨著能夠看到天上的神仙的聲音,可是那人是個瘋子,別人也不把他的話當真。
這本書是丟不得的,她對這書里的種花技巧倒是極為感興趣。當初阿公臨終前也說了,若是可以,她去找個夫子認認字,將書中的技藝學了去,同阿公一樣,倒騰個茶園子,獨立門戶,讓阿伯姆姆也欺她不得,日後便是嫁了人,身有一技傍身,不至於被夫家瞧不起。
如今她身份大變,衣食無憂,但是她還是覺得她要學一門技藝,她不習慣依賴旁人,她對於如今的日子,恍若在夢中一般。她這幾日時常想著,若是有一日又發生了反轉,說她不是國公府的小姐,當初尋錯了人,那她怎麼辦?她若是習慣了這富貴人家飯來張口,衣來張手的日子,到時候被趕出去,豈不是要餓死在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