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頁
顧沉宴身下坐著的,是一張不大不小的軟榻,適才他倚在上面正合適,如今再擠了個阿茶,便顯得有些擁擠。
阿茶覺得有些不妥,男女七歲不同席,她都十歲了,與一男子一同坐在榻上……
阿茶身子緊繃,此時身後傳來一聲嗤笑,「你一根小豆芽,放心好了,我可看不上。」
阿茶聞言,心下一動,也是,顧沉宴看著身份不凡,自己也芝蘭玉樹,他的眼光自然是極高,自己也入不得他的眼。
她放鬆下來,恰好此時眾人也組好了隊,氣氛熱鬧異常。
許是第一次玩新鮮遊戲,大家都卯足了勁想要拔得頭籌,各不相讓。
阿茶剛開始能夠答上來一些,後面他們畫的東西越發稀罕,她見識不多,也漸漸答不上來,她看著旁人快要趕超她,她也有了絲急迫。
她緊緊盯著畫,絞盡腦汁地想,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冷香,似雨後初霽的新茶,甘冽清甜。
她還未反應過來,身後就靠過來一道溫熱的身軀,隨即便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答案是火樹銀花。」
她微怔,耳邊噴灑著他溫熱的呼吸,讓她不禁有些微微癢。
顧沉宴微微側頭,兩人距離很近,他稍稍低頭,便能肌膚相貼。
阿茶覺得臉上有些熱,她抿了抿唇,稍稍退開了一些。
「我都說了答案,你不答嗎?」
阿茶別開眼,頗有些羞赧,她輕輕推開顧沉宴,低聲道:「別靠這麼近……都要把我擠下去了。」
顧沉宴頷首,微微退開,斜倚著身子,又恢復了懶洋洋地模樣。
阿茶抬高聲音,將顧沉宴的答案報了出來。
作畫之人先是一愣,隨即不可置信地點了點頭,「答,答對了。」
這火樹銀花是一種煙火,來自西域,因為產量低,便異常珍貴,便是年節也不會輕易燃放。
他也是曾經去過京城,因著太子殿下而有幸見識過一次,彼時夜幕黑沉,那一道焰火劃破天際,璀璨奪目,那盛景便烙印在了他心底。
他本以為可以難住他們,沒想到居然有人知曉這是火樹銀花。
單瑩瑩咬了咬牙,頗為不忿,沒想到這個村姑一樣的丫頭居然有這等見識,她都不知道方才畫的是花樹銀花!
最後,阿茶拔得頭籌,單瑩瑩不情不願的將畫舫上的一顆南海大珍珠給了她。
玩樂了一番,阿茶頗為興奮,只是他們並未在畫舫上久待,顧沉宴不顧單瑩瑩的挽留,離開了畫舫,獨留許多閨閣小姐哀怨不舍地站在船頭。
他們在畫舫上逗留了許久,是以下了畫舫的時候,街上人流已經少了許多。
三人沿著護城河漫步,護城河裡滿是一盞盞蓮花燈,璀璨若星河。
隔著薄霧,遠處傳來幽幽的鐘聲。
阿茶滿心歡悅,她站在橋頭,喟嘆道:「新的一天開始了!」
楚懷璟垂眸不語,默默地看著她。
阿茶抬頭,眼底倒影著星河,她眉眼彎彎,笑道,「大哥哥,我也該走了。」
顧沉宴眉梢微動,也難得沉默下來。
楚懷璟喉間像是被堵了一層棉花,難受的緊。
阿茶將那顆珍珠捧在手心,笑意盈盈:「大哥哥,這顆珍珠送給你!」
楚懷璟眼神落在那顆圓潤潔白的珍珠上,搖了搖頭,「這是你贏來的,我不能要。」
「大哥哥,你還是拿著吧,這東西我便是拿回去,也會被人搶走,倒不如送給你。」阿茶眼底閃過一抹苦澀,「今晚我很開心,能夠認識大哥哥。」
臉上落下一道壓迫的目光,阿茶頓了頓,補充道:「還有顧大哥。」
顧沉宴漫不經心地收回了目光,袖手站在一旁。
楚懷璟沉默了半晌,終是接過了珍珠。
阿茶眼底漫上淚意,她從衣袖中掏出一根金絲線,是方才買蓮花燈時所贈的金絲線。
她握住楚懷璟的手,一圈圈纏繞上他的手腕。
雲州有傳說,若是有想要下輩子還要再續前緣的人,只需要在他的手腕上纏上金絲線。以後神明自會保佑,無論天涯海角,綁了金絲線的兩人,終會相遇。
楚懷璟愣愣地看著腕間的絲線,絲線做工粗糙,看上去與他格格不入,但他心底卻是格外安寧。
「大哥哥,下輩子你能做我的哥哥嗎?」阿茶黑白分明的眼底滿是期待。
楚懷璟張了張嘴,他眼神柔和下來,蹲下身子,直直望進小姑娘的眼中,鄭重而虔誠地道,「好!」
阿茶用力的點了點頭,「我給你系了金絲線,下輩子你要來找我啊!」
楚懷璟指尖微顫,輕輕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溫聲道:「嗯。」
阿茶退開楚懷璟的懷抱,她側著頭,就看到顧沉宴斜斜靠著橋上,周身燈火通明,萬千花燈,明明是熱鬧繁榮的景象,他的背影卻有些孤寂。
阿茶噔噔噔跑到他身旁,「顧大哥,我要走了……」
顧沉宴身形未動,良久,垂下眼瞼,語氣不咸不淡,「走吧。」
阿茶從袖中拿出一根金絲線,遞給顧沉宴,軟聲道:「顧大哥,祝你早日找到你想要系金絲線的人。」
顧沉宴瞥了一眼金絲線,眼底滿是嫌棄,但他還是伸手接過了絲線。
阿茶轉身,跑開了幾步,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首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