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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很久沒有聽到這麼熟悉的語調了。」華陽公主笑道,眉眼舒展,心情很是明快,「自從先皇后薨逝之後,我已經十多年未曾聽人說過南話了。」她頓了頓,神色有些唏噓,「方才聽你說話,那神態語調,竟讓我恍惚以為故人歸來。」
先皇后出身南地,說的也是吳儂軟語,身音如清晨的黃鸝,清脆悅耳,華陽公主與先皇后感情極深,多年來一直懷念著先皇后。
華陽公主伸出手,拉過楚妗的手,語氣溫柔,「我第一眼見你,就覺得你與我很是投緣,以後你若是不嫌棄,常來公主府走動走動,陪我說說話,解解悶吧。」漸漸地,華陽公主的自稱也從「本宮」到了「我」,一下子便顯得親切起來。
華陽公主很是喜歡楚妗,小姑娘像是按著她的喜好生的一樣,哪哪都合她心意。她身份高貴,旁的人見了她,不是畢恭畢敬,就是巴結奉承,楚妗倒好,一本正經的與她講解南地的風光,渾身上下沒見到一絲諂媚,說話嬌嬌柔柔的,讓人心情忍不住變好。
手背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楚妗覺得很是不真實,這就……得到了華陽公主的認可?自己就是說了幾句話,也沒幹什麼呀!
她對上華陽公主的眼睛,裡面是隱隱的期盼,像是枯涸了許久的旱地,隱隱長出的幼苗。她不禁點了點頭。
「公主殿下,賞花宴開始了。」涼亭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侍女,提醒道。
華陽公主一愣,「瞧我這記性,同你在這裡說話,差點都忘了正事了!」她站起身,侍女恭恭敬敬的進來攙扶住華陽公主,期間不住偷偷的打量著楚妗,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公主殿下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心情好了,自從駙馬爺鬧了那樣一通之後,整日裡鬱鬱寡歡,待在公主府里閉門不出,更遑論與人這樣歡快的聊天了。
「我等會兒怕是不能時刻看顧你,便讓婢女領你回去吧,若是得了閒,到時再找你,可好?」華陽公主走了兩步,忽然頓住腳步,回首問道。她是主人,宴會上事情多,需要招待眾多夫人小姐,定然沒有多餘的精力看顧楚妗。
楚妗點點頭,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抿唇不語。
侍女采月恭恭敬敬地領著她往前院走去,那裡是舉辦賞花宴的地方。一路分花拂柳,耳邊漸漸傳來歡聲笑語,采月停在了一處小石門前,俯身道:「楚小姐,前面就是舉辦宴會的地方了,既然將您帶到了,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楚妗頷首,抬步剛打算踏入庭院。
「啊,那個姑娘快要被打死了啊!」
楚妗腳步一頓,四下張望,目光定格在牆頭的一叢凌霄花上。仰頭比劃了一下牆的高度,大概猜出了花能看到的距離。她腳步一轉,直直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越往裡面走,環境越是僻靜,是以輕微的響聲便顯得格外明顯。
「啪!」楚妗方繞過假山,就聽到一聲極為清脆的掌摑聲,隨即是女子尖銳刻薄的謾罵聲,「你個賤人,竟然敢在父親面前花言巧語,迫得母親不得不帶你來賞花宴,你是想要靠你這張臉勾引哪個世家公子吧?我告訴你,做夢!你的婚事可由不得你,到時候你只能嫁個鰥夫,悽慘度日!」
許是在楚妗來之前,女子就已經發泄夠了,憤憤的扔下這句話就離開了。楚妗猶豫了半晌,慢慢走了出來。
假山上靠坐著一個紅衣女子,低著頭,瞧不清模樣。楚妗猜測她應是在哭,她柔和了聲音,「你沒事吧?」
女子豁然抬頭,一雙眼睛狠狠地盯著她。楚妗看清女子的樣貌時,忍不住輕吸一口氣,實在是楚妗見慣了自己的模樣,仍覺得此女顏色殊麗。
烏髮雪膚,一襲洗的有些發白的紅衣也遮掩不住她的艷麗,穠艷似妖,眉眼略顯凌厲,此刻用一種恨意濃稠的眼神望著她,讓她生了些戾氣。
她的眼睛陰鬱,沒有楚妗預料的眼淚。
她被女子的眼神嚇了一大跳,實在是那眼神落在身上,猶如寒風入骨的凜冽,「你,你沒事吧?」楚妗略帶遲疑地問了句。
女子別開頭,冷冷道:「滾!」
楚妗呼吸一滯,覺得這人簡直是欺軟怕硬,方才那人狠狠地扇她巴掌的時候,也沒聽她哼一聲,骨頭倒是硬得很,如今對她倒是惡聲惡氣,著實討厭。
她本想一走了之,不管這閒事,只是她看到女子手臂處的衣裳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手臂處有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應該是剛才被推倒在地,不小心倒在了假山上,被尖利的石頭劃傷了。
她轉身走開,她身上沒有金瘡藥,如今她需要止血,好在這些天她看那本書冊,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花草的用處,這裡位置偏僻,隱隱有些荒蕪,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止血的植物。
女子見她離開,闔上眼眸,靠在假山上閉目養神。
今日賞花宴是接近華陽公主的最好時機,所以她才費盡心思跟來了公主府。華陽公主與太子關係親近,若是搭上了華陽公主這條線,離太子也就不遠了……
「你傷口一直在流血,我身上沒有金瘡藥,你就先忍一忍,這薊草也有止血的功效。」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清甜的聲音,女子猛然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截瑩白的脖頸。
楚妗覺得自己甚是幸運,還沒有走多遠,就在那邊的草叢裡找到了一株薊草,薊草雖比不上金瘡藥,但也是一味不錯的止血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