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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庭思忖了一會兒,才領悟了這小崽子的意思。
他想了想,脫下外袍,裹在了白觀塵的身上,拍拍他的頭,笑道:「那就不進去了,師兄帶你去別處住。」
白觀塵突然被整個裹進了偏大的衣衫里,感受到身上的溫度,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看他。
那個時候白觀塵不過十四五歲,比沈秋庭還矮半個頭,還沒有後來那種冰封千里的架勢,這樣瞪圓了眼睛看人就有了那麼一點少年人的可愛。
沈秋庭頭一回覺得,這個被老頭子硬塞給他的小師弟還不賴。
那次凌雲閣帶隊參加大比的正是他們的師父清虛道君。他牽著白觀塵的手,深夜敲開了師父的院門,半點不理會老頭的吱哇亂叫,帶著師弟霸占了客室的床,在裡面一直住到了大比結束。
現在想來,倒真是隔世經年了。
思及前事,沈秋庭一時按捺不住自己欠揍的本性,裝聾作啞地招呼道:「此處破敗,委屈仙師隨便找個地方坐一坐吧。」
他叫仙師的時候也不好好叫,調子懶洋洋的,旁人聽了總覺得像是戲謔。
白觀塵又看了一圈,終於放棄了在這裡過夜的想法,開口道:「今夜我去鎮子裡查探,你自行歇息便可。」
沈秋庭見逗過頭了,從神像後頭掏出一個乾淨的蒲團來,裝作沒有聽見他的話:「仙師坐這裡吧。」
他先前已經把這破廟翻了個底朝天,早就發現了神像後頭藏著幾個蒲團和幾捆香燭,蒲團看起來很新,也沒有落灰,這會兒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白觀塵看了一眼蒲團,垂眸接了過去,道了一聲「多謝」,才坐了下來。
桌子上的油燈已經燒到了底,沈秋庭打了個哈欠,重新伸開自己的鋪蓋,裝模作樣地客氣道:「仙師要來一起睡嗎?」
方一說完,沈秋庭就覺出了話中的歧義,面不改色地換了種說法:「被褥歸仙師,我隨便找個地方睡就好。」
白觀塵目光複雜地看了看已經露出棉芯的被褥,惜字如金:「不必。」
沈秋庭不過就是客套一下,得到了白觀塵的拒絕,就心安理得地卷著破被子睡去了。
他現在的身體到底也是個凡人,不太禁得住折騰,加上身邊還多了個靠譜的保鏢,沒多久就睡熟了。
油燈照出的一小片昏黃的亮光籠罩了少年人半張光潔的側臉,眼睫纖長,鼻樑高挺,看起來格外安靜。
白觀塵坐在另一頭,目光落到沈秋庭的臉上,心中忽然多了些莫名的情緒,一直按在劍柄上的手也忍不住顫了顫。
就好像……他很久以前也曾這麼長久而安靜地注視過某個人一樣。
沈秋庭翻了個身。
白觀塵回過神來,閉上眼睛開始運行心法。
不過是錯覺罷了。
夜風透過窗子上的破洞吹進來,供桌上油燈的燈芯劇烈晃動了一下,爆出一星明亮的燈花,終於完全熄滅了。
沈秋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他坐起身來,看著眼前的破廟,懵逼了一會兒。
屋頂牆角上的蜘蛛網已經不見了蹤影,磚石地面上乾淨得找不到一粒灰塵,四根立柱上還貼了避塵符。
……除了門窗供桌這些沒有辦法更換的硬體,其餘全都已經煥然一新。
他摸了一把乾乾淨淨的供桌,心道姓白的真是越來越喪心病狂了。
沈秋庭略微收拾了一番,把自己的破被褥重新卷好,推開搖搖欲墜的破門走了出去。
外頭陽光正好,完全不見晚上的陰森詭譎。
白觀塵正在擦劍,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他一眼。
沈秋庭倚在門邊上,笑眯眯地沖他打了個招呼:「仙師起得真早。」
他的目光落到白觀塵手中的靈劍上,微微頓了頓。
昨天晚上的時候光線太暗,他一直沒注意。到了這會兒,他才看清楚,白觀塵手中分明只是一把普通的靈劍。
不是白觀塵的本命靈劍,飲雪劍。
飲雪是他從秘境裡挖出來送給白觀塵的,後來又被白觀塵拿來一劍斷了他的心脈,自然再熟悉不過。
本命靈劍跟劍修的聯繫是十分緊密的,幾乎相當於是劍修的半身,如果不是出了什麼大事,斷然不會捨棄本命靈劍去用其他的劍。
沈秋庭忍不住皺了皺眉,思及自己現在的身份,到底還是沒有開口問。
他收回目光,一抬頭,才發現白觀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動作,正定定地看著他。
見他看過來,白觀塵收了劍,道:「既然醒了,便好好待在此處,我去鎮子裡查探。」
「等等!」沈秋庭立刻跳過來拉住了他的袖子,「仙師,我跟你一起去。」
此處古怪之處甚多,他還想去看看昨天周曉芸一直在說的祭祀是個什麼東西。
白觀塵冷漠地看著他。
沈秋庭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很像個拖油瓶,於是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仙師,我畢竟在這裡待了幾天,幫忙介紹一下風土人情還是可以的。」
白觀塵依舊冷漠地看著他。
沈秋庭冷靜地頂著白觀塵的目光,又換了個說法:「其實是這樣的,我一個人害怕。」
白觀塵終於放棄了搭理他,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不回應就是默認了。
沈秋庭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