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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庭聽見這句話,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那裡纏著一條一指寬的赤色小蛇,蛇的身體盤成一個圓圓的環,帶著蛇類特有的冰冷觸感。
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注視,小蛇懶洋洋地抬了抬身子,仰起頭吐了吐信子。
沈秋庭愣了一下,三兩下將蛇從手腕上扯了下來,從身上隨便摸了個袋子扔了進去。
他已經弄明白眼下究竟是什麼情況了。
他進入了林琅的心魔幻境。
旁邊的青年見他的動作,納悶地問了一句:「你平日裡不是最寶貝這條蛇嗎?怎麼今天……」
沈秋庭虛情假意地笑了笑,隔著袋子用捏爆蛇頭的力道撫摸了一把袋子裡的蛇,隨口道:「哪裡哪裡,不過是今天想要給它換個地方罷了。」
他無不遺憾地想著,要是這不是幻境就好了,他方才就可以直接把禍患扼殺在搖籃里了。
青年撓了撓頭,半信半疑地接受了他的說法,也不管別的,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道:「行了別磨蹭了,再磨蹭靈韻又要說道了,他那婆婆媽媽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古時期仙靈充沛,連帶著修真界也因為修士們沒有修行上的煩惱分外祥和,相互之間的聚會宴飲都是在尋常不過的事情。
沈秋庭一路被拉扯著,跟著青年轉過幾道迴廊,就看見了一場熱鬧的宴會。
宴會設在臨水的亭子中,隱隱傳來悅耳的絲竹聲響,輕飄的衣袂在靈花靈草中穿行,看上去熱鬧而不喧囂。
濃郁的仙靈之氣幾乎已經化為了液態,在水面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霧,恍惚間讓人以為是來到了仙鄉。
或者這裡本來就是仙鄉。
上古時期的修士說是修士,其實就是天生天養的神。
踏進亭子的那一刻,沈秋庭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點古怪的迷惑。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來著?
水面上的霧氣好像在一瞬間更濃重了些。
沈秋庭在亭子邊上茫茫然站了一會兒,眼神重新有了微弱的焦距,像是籠了一層霧。
是了,他本來就應該在這裡,他是魔神,他不在這裡又能去哪裡呢?
他不再遲疑,緊跟著青年走進了亭子。
宴會的主人並沒有坐在熱鬧的人群中,而是獨自一人坐在了水邊上,正懶懶散散地往水面上撒著魚食。
從沈秋庭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得見靈韻一個偏瘦的背影。
而用來做宴會由頭的小白澤就趴在靈韻的膝蓋上,正閉著眼睛熟睡。
那是只幼年形態的白澤,看起來像是一隻不大的白貓,乖乖巧巧趴在人膝頭熟睡的樣子看起來可愛得緊。
沈秋庭盯著那個背影看了一會兒,忽然產生了一點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識感。
兩個人都在一片山頭上,雖然關係算不上多好,卻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怎麼著也用不上似曾相識這個詞。
雖然是這麼想的,他卻不受控制地向著靈韻的方向走了過去。
帶他過來的那個青年看見他的方向,喊了他一聲:「哎,你到哪裡去?」
見沈秋庭不搭理他,青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怎麼回事啊,他平時跟靈韻不是挺不對付的嗎?」
旁邊人聽見青年的嘀咕,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兩個人不對付,怎麼還非要把小魔神拉過來?」
青年撓了撓頭,乾巴巴地笑了一聲:「這不是……一心只想著那小神獸稀罕,忘了這回事兒了嘛。」
這青年是附近出了名的二愣子,能幹出這種事來不奇怪,眾人調侃了一番也就各找各的樂子去了。
沈秋庭對身後的吵鬧一無所知,他徑直走到靈韻身邊坐下,看著靈韻一把把地往水裡撒魚食。
各式各樣的魚在半清半濁的水中游來游去,看得人眼花繚亂。
沈秋庭看了沒一會兒就失去了耐心。
他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從岸邊撿了幾顆小石子丟進了魚群中,看見魚群受到驚嚇四散奔逃,他臉上才露出了些滿意的神色。
靈韻偏頭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儘管不太喜歡沈秋庭的做派,靈韻卻依舊客客氣氣的:「觀魚本來就是觀它自有舒展的姿態,仙友以石子驚擾反倒不美。」
沈秋庭惡劣地笑了笑,像是一個惡毒得光明正大的熊孩子:「可是我喜歡啊。」
話一出口,沈秋庭就感覺到了濃濃的不自在感。
似乎這並不應該是他會說的話,但卻確確實實從他口中說出來了。
緊接著,他又取了一顆石子扔進了水中。
這次的石子上附了攻擊,幾條魚避閃不及,當場就被砸得翻起了白肚皮。
鮮血從死掉的魚的傷口中流了出來,在水中暈染開。
濃郁的仙靈之氣中夾雜了淡淡的血腥味。
靈韻像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他看見水中漂浮著的還未散去的魚血,眉頭緊緊地擰了起來:「你我既修仙道,還是少遭殺孽為好。」
留下這句話,他也不想繼續留在這裡,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小白澤因為這一番動作驚醒了過來,不知所措地緊緊抓住了主人的袍角。
白澤是天生的神獸,生來便知世間萬物,對善惡更是格外敏感。
它黑漆漆的眼珠轉了轉,目光落到沈秋庭的身上,忽然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它小聲叫了一聲,重新縮回了主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