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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庭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他旁邊,一邊圍觀他挖土一邊好奇地問:「你這是幹嘛呢?」
鑽地鼠低頭忙著幹活,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挖你家祖墳呢。」
沈秋庭又問:「這裡面埋的是誰啊?」
鑽地鼠回答:「沈家的小公子這兩天下葬,這麼好的墳,不出意外就是沈家那位了。」
沈秋庭慢吞吞地反駁道:「可是……沈家小公子的墳在那邊啊。」
陰風陣陣吹來,鑽地鼠打了個寒噤,動作忽然一僵,這一片墳圈子除了他應該沒有別人了,那剛剛跟他說話的是……
他抬起頭,面前的人穿著一身新做的壽衣,長了一張蒼白昳麗的臉,眉心處生了一粒小小的硃砂痣,襯得整張臉都有種咄咄逼人的艷,看著不過十六七歲,眉眼間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稚氣。
沈秋庭和藹可親地一笑,活像是話本里專門吸人精氣的艷鬼。
鑽地鼠咽了口唾沫,問:「你……你是哪裡來的?」
沈秋庭無辜地指了指剛才爬出的棺材:「從那個棺材裡爬出來的啊。」
鑽地鼠兩眼發直,腿肚子打顫,叫都沒叫一聲,跟著直挺挺地躺在了黑影旁邊。
沈秋庭原本還想找他問個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暈了,忍不住逼逼了一聲:「就這點膽子還敢來盜墓,真沒有職業素養。」
他把兩個盜墓賊並排拖進附近的棺材裡疊放在一起,順便摸走了他們身上的錢袋子作為酬勞。
這倆盜墓賊也是窮,兩個人湊一起才不過十幾個銅板。
沈秋庭掏出其中一個銅板,神情凝重地往半空中一拋
正面往南走,反面往北走。
銅錢落到地上,是正面。
沈秋庭目光剛落到南面,南面層層密林中就傳來了一陣狼嚎聲。
……沈秋庭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收回了腳,思忖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這狼來日再收拾也不遲。
他拿腳尖踢了踢地上的銅錢,銅錢滾了兩圈,很給面子地成了反面。
看,這就是天意。
沈秋庭順著天意一路往北走,到天蒙蒙亮的時候,終於走到了一個小鎮子。
已經到了深秋了,空氣里泛著一層濕冷的霧氣,沈秋庭裹緊了身上薄薄的一層壽衣,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走了一陣,忽然停下了腳步。
不對勁。
明明已經到辰時了,尋常地方怎麼著也該有人出來活動了,這鎮子的街道上卻空空如也,連只流浪狗流浪貓都沒見到。
他剛這麼一想,不遠處一家農戶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木門,一個年約三十的婦人端著水盆,將水盆里的水潑到了地面上。
水聲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鎮子上的門陸陸續續打開了,炊煙升起來,路上也漸漸有了人活動的跡象。
沈秋庭想了想,揚起笑臉走上前去問道:「大娘,您知道這鎮子要怎麼出去嗎?我打算去城裡投奔親戚,不知怎麼的就走到了這裡。」
大娘看了他一眼,見是一個唇紅齒白溫和無害的少年人,面上的警惕消失,抱起自己的水盆,搖了搖頭:「出不得出不得。」
沈秋庭心頭一動,追問道:「怎麼就出不得了?」
「進了這鎮子,都是出不得的……」大娘眼中茫然了一會兒,看沈秋庭有些可憐的樣子,嘆了口氣,指點道,「鎮上的周大戶正在招養豬的,你要是沒地方去,就去周大戶家碰碰運氣吧,就是鎮子西頭那戶。在他們家幹活可好了,還能吃得上肉。」
這孩子看著細胳膊細腿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不能種地去養活一窩小豬崽總是可以過活的。
沈秋庭頂著大娘同情慈愛的目光,嘴角抽動了一下,說了一句:「謝謝。」
草房裡傳來吆喝聲:「孩兒他娘,咋還不回來?小寶都餓了。」
大娘的目光瞬間一變,放下水盆叉腰怒罵:「你個死樣!有手有腳的不會自己做?天天等著老娘伺候你?」
沈秋庭摸了摸鼻子,選擇先溜之大吉。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空氣中的薄霧像是逢春的雪,化了個乾淨。
農忙的時間已經過去了,鎮子上的人都很悠閒,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有的人看見沈秋庭這個外鄉人會多看幾眼,又不感興趣地回過頭。
沈秋庭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鎮子的另一頭。
鎮子的盡頭是一條約兩丈寬的小河,河水有些深,卻清澈見底,還能看見幾條沒長成的小魚,水腥氣直往人的口鼻中鑽。
在河的另一邊,濃重的黑暗翻卷著,像是裡頭蟄伏著什麼可怕的怪物,正在擇人而噬。
沈秋庭蹲在河邊看了一會兒,撿了一塊石頭,掂量了一下,砸向了對岸。
石頭在接觸到黑暗的瞬間就化為了齏粉。
粉末從空中飄蕩進了河裡,一群小魚以為有食物,紛紛遊了過去,爭相吞食飄進河裡的石粉,不過幾息的時間就紛紛翻起了白肚皮。
還真出不去了。
看來他的運氣還是一貫的登峰造極,銅錢正面也好反面也罷,結果都是千里送人頭,禮輕情意重。
妙哉妙哉。
鎮子外面都是鬼域,也不知道鎮子裡面是個什麼情況。
沈秋庭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站了起來,打算先回鎮子裡看看自己有沒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