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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座鎮子的存在就很可疑了。
沈秋庭直覺他可能一不小心進了什麼不可說的陰謀中,忍不住又有些想嘆氣。
他眼下不過一介凡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算真知道了什麼陰謀,也連出去都辦不到。
可真真是車到山前必無路,船到橋頭自然沉。
要是他修為還在就好了。
沈秋庭正在冥思苦想接下來的行動,忽然眼神微動,下意識往旁邊一閃,順手撈起旁邊一根樹枝就往右側一抽
樹枝碰上了什麼堅硬的東西,耳畔傳來利刃帶起的破風聲,一柄霜白長劍利落地切斷了沈秋庭手中的樹枝,穩穩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被劍氣掃到的髮絲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
沈秋庭看著這吹毛立斷的架勢,身體不由得緊繃了一下,乾笑了兩聲:「這位道友,有話好好說。」
他看不見身後人的面容,只能憑藉方才交手的一瞬間判斷出來,應該是個活人。
沈秋庭咬牙想著,既然是活人,總能聽得懂人話,他這種無辜的過路人就沒有必要揪著不放了。
若是不幸又被捅死了……就當白白賺了這幾天的活頭,左右也不虧。
墨色的天空中白月西垂,周圍的霧氣又開始濃重起來了。
身後的人呼吸聲清淺,像是打量了他一番,才開口問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音質清冷,意外得好聽。
聽見這個聲音,沈秋庭渾身的寒毛都炸了一炸。
真是流年不利日了狗,白觀塵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第5章
這事兒仔細想來也對,凌雲閣乃中州第一大勢力,此處異狀明顯,只要不是眼睛瞎了,派人來查探也是理所應當。
只不過這小兔崽子真是能耐得很了,剛一見面就敢把劍架在他脖子上了。
沈秋庭腦子急轉,最後乾巴巴地「呵呵」兩聲,隨口編了兩句瞎話:「在下……是附近過來投親戚的,不小心撞進了此處,絕非歹人。」
他睜眼說瞎話一向說得懇切,加上身上並無靈力,白觀塵信了七八分,收了劍,道:「既是誤入,便自己先躲好,待此間事了,自行出去便是。」
他說完,便打算離開。
沈秋庭看著地上的影子,腦子一抽,忽然轉身扯住了他的袖子。
白觀塵蹙了一下眉,偏過頭來,用眼神詢問他還有何事。
白衣黑髮的清冷仙君立於薄霧月光之中,面容與記憶中一般無二,恍惚間叫人分不清前世今生。
沈秋庭愣了一下,跟他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剜了一眼自己抽了風的爪子,眨了眨眼睛,權衡利弊之後迅速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鎮子裡左右也沒有別的活人了,不如……仙師帶在下一起走?」
他抓著手裡的袖子,冷漠無情地想,拉都拉了,不如利用到底,有免費的保鏢不用白不用。
他正愁著出不去,這小兔崽子簡直是打瞌睡的時候送枕頭,他不接是傻子。
沈秋庭這具皮囊生得好,笑起來的時候尤其顯得風清月朗,做出這樣諂媚的姿態也不惹人厭,反而透出一股少年人特有的狡黠靈動來。
白觀塵一向不愛與人接觸,這會兒看著少年的眼睛,卻不自覺地恍惚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淡淡地說了一句:「跟上。」
罷了,就當是隨手救個人吧。
此處怨魂眾多,一個凡人總是不安全。
沈秋庭樂了,連忙屁顛顛地跟了上去。
他這師弟果然還是好騙得很。
兩個人一路無言,回到了沈秋庭落腳的破廟裡。
已經到了後半夜,打更的骷髏早就沒了鬼影子,沈秋庭往外看了一眼,只瞧見了滿鎮子深沉的夜色。
他從懷裡摸出火摺子,重新點上了供桌前快要乾涸的油燈。
豆大的火苗在夜風裡跳了跳,暈出一小片昏黃的光。
白觀塵方一邁進門檻就撞上了一片蛛網,不著痕跡地蹙了一下眉,用法術把蛛網挑了,才重新走了進來。
他目光掃過掉了漆的神像和落了灰的供桌,以及滿屋子的蛛網,一時竟沒有找到可以落腳的地方。
沈秋庭回頭一看,見白觀塵依舊沉穩地在原地站著,差點笑翻了天。
他這師弟有點潔癖,修仙者經常出門在外,這毛病就顯得格外不方便。依照白觀塵悶葫蘆的脾性,不舒服也就這麼一個人忍著。
沈秋庭發現他這個毛病也很偶然,當時白觀塵入門不久,他帶著師弟師妹們去南域參加天元大比。那年頭正是南域最混亂的時候,當時承辦大比的門派也窮得很,根本勻不出足夠的房間招待這些參加大比的弟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個門派按性別給安排了兩個大通鋪,幾十個弟子擠在一起,鬧得一團糟。
沈秋庭這個大師兄一向吊兒郎當的沒什麼威懾力,也就由著他們去了。過了子時,師弟們陸陸續續都睡下了,他才發現身邊少了個人。
他走出房門,就見失蹤了的小師弟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院子裡修煉。
他拍了拍白觀塵的頭,問:「怎麼不進去睡覺?」
白觀塵停下修煉,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不進去了,裡面……不舒服。」
那時候已經是冬天了,哪怕是在氣候偏熱的南域晚上也冷得很。年輕一輩弟子修為都沒有到可避寒暑的時候,在外面這麼凍一夜,非得凍傻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