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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出口,他自己先忍不住怔了怔。
他忽然想起來,自從他上輩子從凌雲閣出走之後,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機會坐下來,完全不用考慮其他事地消磨時間了。
大抵人經歷的生死多了,就總是忍不住去想一些沒什麼意思的平常畫面。
白觀塵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件大氅,將他整個人都裹在了裡面,無奈道:「你總是招惹師父做什麼?」
沈秋庭表情無辜地看了他一眼。
左右這種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再多一次頂多就是再被清虛道君打斷一條狗腿。
清虛道君沒有養孩子之前也是一個仙風道骨的老前輩,後來變成一個動不動就跳腳的暴躁老頭,跟沈秋庭不能說是沒有關係。
說起清虛道君,沈秋庭忍不住問道:「思南……掌教師兄那邊聯繫上師父了嗎?」
白觀塵也蹙了眉:「尚未,不過師父的命燈並無異常,應該沒有出事。」
清虛道君的修為已經到了快要飛升的地步了,雖然暫時失去了行蹤,總也不至於真的沒有自保的能力。
沈秋庭放下了一點心,憂愁道:「也不知道老頭子跑去哪裡花天酒地了,也不知道往家裡報個平安。」
煉虛期的修士在一段時間內集體失蹤,緊接著就來了獸潮,要是說這兩件事完全沒有關聯鬼都不信。只是眼下諸事都不明朗,除了不咸不淡地閒扯兩句緩一緩山雨欲來的氣氛,也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
兩個人難得有這種過分安靜的時光。
沈秋庭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地說話,白觀塵便認真聽著,時不時應和一兩句。
兩個人並肩走了一會兒,迎面忽然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看起來大約在四十歲上下,面容俊秀,周身籠了一圈濕濕冷冷的晨霧,帶著點說不出的冷淡疏離。
沈秋庭瞧著這位前輩有些眼熟,便行了一禮算是打過招呼,正想扯著自家師弟離開,忽然聽見白觀塵叫了一聲:「白家主。」
沈秋庭的身子僵了一僵。
白家主……那不是小白他爹嗎?
白家主冷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兒子,公事公辦地問道:「白家修士路上遇到獸潮來晚了,眼下城中情況如何?」
白觀塵也如是將城中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給他指了林修所在的方向。
白家主平靜地向白觀塵道了謝,便離開了。
父子二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太過微妙,沈秋庭插不上話,只能跟白觀塵一起目送白家主的背影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他原本以為白觀塵不過是跟父母的關係淡薄,現在看來,跟陌生人根本沒什麼兩樣。
沈秋庭偏頭看向白觀塵平靜的側臉,心臟忍不住刺痛了一下。
這麼好的一個人,白家夫婦怎麼捨得?
白觀塵將他的手牽進了掌中,道:「白家主雖然一心只有修為和家族興衰,但能對獸潮上心已經是大節不虧。私情歸私情的事情,我只當他是一個可敬的前輩。」
頓了頓,他輕笑了一聲:「他跟我母親前段時間和離了,如此算來,那個家已經連名頭都沒有了。」
兩個人相敬如冰地走到這一步,這層名頭有沒有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他往常並不說這些閒事,只是對著沈秋庭的眼睛,不自覺就把事情說了出來。
說完,白觀塵像是怕被誤會似的,瞥了沈秋庭一眼,垂下眼睫匆忙補充了一句:「若是我有了道侶……定不會因為修煉之事冷落他的。」
沈秋庭原本心裡有些難受,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話,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急匆匆地轉過了目光,忽略了有些快的心跳聲,裝作淡然道:「唔……這樣挺好的。既然是道侶,自然要對人家好一點。」
他的手還被白觀塵緊緊攥在掌心裡,他覺得有些熱過頭了,卻還是沒有把手抽出來。
小白一大早的碰見糟心事已經很難受了,牽個手而已……他也沒必要這么小氣。
還沒等沈秋庭理清楚一團亂麻的心情,一張傳音符忽然到了兩個人的面前。
沈秋庭接過傳音符打開,祁思南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你們過來一趟,柳城來了。」
他像是還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怎麼形容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能嘆了一口氣,頭疼地補充了一句:「你們自己來看吧。」
沈秋庭關上傳音符,跟白觀塵對視一眼,忍不住皺了皺眉。
柳城心智不太完整,幾乎從來不離開凌雲閣的勢力範圍,怎麼會突然千里迢迢跑來歲寒城?
白觀塵見他臉上神色,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多想無益,去看看吧。」
兩個人剛到祁思南的門外,就聽見了一道驚天動地的孩童哭聲:「嗚嗚嗚我不要跟人修一起玩,他們都是壞人!」
沈秋庭遲疑了一下,竟不知這門還能不能敲。
祁思南感受到門外熟悉的靈力氣息,立刻起身打開了門,把兩個人放了進來。
沈秋庭在房間中掃視了一圈,在窗邊發現了噪音的來源——一個年幼的孩子。
那孩子看起來才不過十歲,五官精緻,一頭冰藍色的長髮,眼下正哭得分外傷心。
柳城正坐在桌子邊上沒心沒肺地嗑瓜子,見沈秋庭進來,主動招呼道:「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