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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庭沒想到情況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這家客棧與豐城相距不過十里,為何這客棧就不會受鬼怪之害?」
掌柜解釋說:「說來也奇怪,這鬼怪像是只會在豐城城內活動,只要出了城,便不會再受鬼怪的威脅了。」
若鬼怪只會在豐城城內活動,夜晚豐城城門為何會早早緊閉?看起來倒像是防備著什麼東西進去一樣。
沈秋庭把疑點記下,裝作瞭然的樣子,把靈石重新推回給掌柜,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師兄弟也不敢往前走了,想在這大堂中湊合一夜,不知掌柜的可否通融?」
掌柜的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靈石,熱情道:「那我便為兩位仙師拿幾床被褥吧,夜裡風大,兩位可能要委屈些了。」
白觀塵站在一旁,眼角餘光發覺旁邊柱子上的木頭像是動了一下,他皺了皺眉,盯著柱子看了一會兒,見柱子裡鑽出一隻五彩斑斕的肉蟲。
那蟲子仰起身子在空氣中暴露了一會兒,重新鑽進了木頭裡。
沈秋庭對掌柜道了謝,正想先找個位置坐下,忽然被白觀塵握住了手腕:「別坐下。」
在正經事上,沈秋庭並不打算鬧私人情緒,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白觀塵的意思:「你是說,這些桌椅有問題?」
正巧,掌柜拿了幾件花花綠綠的被褥過來,沈秋庭跟白觀塵使了個眼色,讓他先別輕舉妄動,主動迎了上去,幫掌柜將被褥放在了擦乾淨的桌子上。
鋪被褥的過程中,他一直小心注意沒讓自己的手跟桌子接觸。
掌柜鋪好被褥,跟沈秋庭說了熱水和廚房的位置,關上了客棧的大門,便打算回去休息了。
他轉身的時候,沈秋庭忽然看到,一點花花綠綠的東西從他的髮絲間一閃而過。
沈秋庭眯了眯眼睛,叫住了掌柜:「掌柜的,你頭髮上是什麼東西?」
掌柜茫然地回過頭來,摸了摸頭髮:「什麼也沒有啊。」
沈秋庭笑了笑:「是我看錯了,打擾掌柜了。」
掌柜走後,沈秋庭看向白觀塵,問:「你方才發現了什麼?」
白觀塵一言不發地拔出靈劍,一劍劈開了方才沈秋庭想要坐下的凳子。
木製的凳子從中間裂開,其中沒有木屑濺出,反而從斷口處滲出了淡綠色的液體。
仔細一看,斷口處竟卡著無數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彩色蟲屍,那些淡綠色的液體就是它們的血液。
沈秋庭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
聯想起方才在掌柜頭髮中看見的東西,沈秋庭渾身上下都不對勁起來。
客棧整個都是用木架構製成的,這些木頭中不知道藏了多少這種蟲子。甚至客棧中的每一個人,身體也都有可能被這些彩色蟲子侵襲了。
沈秋庭問白觀塵:「你可知這些蟲子是什麼東西?」
「不知,」白觀塵一邊從乾坤袋中掏出驅蟲香點燃,一邊答道,「看樣子是南域蠱師煉製出來的東西。」
蠱師原本是丹修的一個分支,常以各種奇異蛇蟲入蠱,同一壇蛇蟲中吃掉所有同伴並活下來的便是最終煉製出來成品。因為成品吃掉的同伴多多少少有自己的特性,成品的模樣會非常奇怪,並不在正常生物之列。
蠱師煉製出來的東西在經過實踐之前誰也不知道有什麼作用,便有蠱師為了試驗蠱蟲的用途抓凡人試蟲,引起了整個正道的憤慨,便被驅逐出了正道修士行列。久而久之,這些蠱師便聚集到了南域最南部蛇蟲最多的地方,幾乎不與修真界各門派來往。
此處離蠱師們慣常活動的區域,顯然不算近。
驅蟲香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無數五彩斑斕的肉蟲從地板上,桌椅上,門柱上爬了出來,擠擠挨挨地爬出了驅蟲香籠罩的範圍。
「啪嗒、啪嗒、啪嗒……」
在鋪天蓋地的蠕動聲中,突然加入了另一種聲音,像是輕微的腳步聲。
沈秋庭抬頭看向樓梯口的方向,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幾個人。
這些人穿著普通的粗布短打,身材微胖,臉龐紅潤,看起來像是客棧中的客人。
他們好像往兩個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便邁開步伐跟著蟲子們一起撞開了客棧的大門,走了出去。
沈秋庭注意到,他們的身體動作格外僵硬,就像是……一個木頭做成的人。
「他們的體內應該都是蟲子,已經沒有自我意識了。」
沈秋庭聽見白觀塵的解釋,「嗯」了一聲,眼睛依舊盯著剛剛打開的客棧大門。
夜裡風大,客棧門口紅色的燈籠在半空中大幅度晃悠著,裡面的蠟燭卻半點沒有要熄滅的跡象,連火焰的大小形狀都沒有變過。
順著沈秋庭的目光,白觀塵也注意到了那盞燈籠。
單是城外一間客棧便處處透露著詭異,這豐城好像並不僅僅是一個築基期鬼修那麼簡單。
除了無處不在的蠱蟲,兩個人在客棧里安靜地待了一夜,並沒有遇到別的危險。
客棧掌柜起得早,剛來到大堂,一眼便看見了被劈成兩半的凳子和破開的大門,以為是遭了賊人,差點嚇死。
沈秋庭見掌柜完全不知情的模樣,也沒有多說什麼,問過開城門的時間便和白觀塵離去了。
客棧中的蠱蟲已經被驅逐過一遍,至於人身體中的蠱蟲,除了蠱師親自出手,也沒有別的辦法取出,說出來也只是徒增恐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