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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風月就是經久不衰的一個話題,加上話本有幾分功底,一段講完,台下幾個情感豐富的當場灑了幾滴淚花,說書先生賺得盆滿缽滿,心滿意足地卷了自己的家當離開了仙客來。
說書已經散場了,台下有客人嘲笑道:「這種故事聽聽也就罷了,誰不知道這都百年了,白仙君最聽不得的名字依舊是沈秋庭,可見是恨得深沉。」
一位方才哭得最凶的女修嚶嚶反駁道:「你懂什麼,越不能提越是深刻,可見是愛得深沉!」
兩方霎時吵得不可開交。
沈秋庭懶得聽這些扯皮,只是遺憾看不見說書先生的臉,不能打擊報復了。
鄰座一位少年正感動得滿眼淚花,一抬頭看見沈秋庭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淒切地扯住了他的袖子:「這位兄台,難道你不為兩個人不容於世的感情而感動嗎?」
沈秋庭十分迷惑:「若是讓你現在跟一個魔域中人雙宿雙棲,你樂意嗎?」
少年一愣,下意識道:「當然不樂意,魔域中人皆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我又怎麼會跟魔域中人雙宿雙棲呢?」
沈秋庭一樂,拍了拍他的肩膀:「巧的很,白仙君應當也是這麼想的。」
少年想清楚自己方才說的話,臉一紅,吶吶了半晌,才擠出一句:「……那不一樣。」
沈秋庭思忖著,能有什麼不一樣的。
還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
說書講完了,飯點也差不多過去了,周圍鬧哄哄的人漸漸都散了。
沈秋庭一壺茶喝到了底,百無聊賴地拿著杯子玩。
白觀塵走進仙客來的時候就看見了這樣一幅場景。
人群三三兩兩地散去,少年清瘦的身影留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起來莫名顯得有些……寂寥。
然後他就看見沈秋庭一個不慎,噼里啪啦摔了一個杯子,引得眾人側目。
白觀塵面無表情地想,他方才真是魔怔了。
第16章
白觀塵賠了杯子的錢,跟店小二要了一桶熱水,把灰頭土臉的沈秋庭重新拎上了樓。
沈秋庭心下嘆氣,他這師兄真的是半點尊嚴也沒有了。
上了樓,白觀塵關上房間門,掀起眼帘淡淡看了窩在椅子上的沈秋庭一眼,道:「既然眼睛不好,就不要到處亂跑。」
沈秋庭想著剛才的事情,沒怎麼有精神,敷衍地點了兩下頭。
白觀塵也不計較他的態度,將桌子上的油燈點燃,把下午收集來的東西擺在了桌子上。
沈秋庭嗅到一股新鮮的草藥味,心思微微一動,問:「仙師,你受傷了?」
正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是小二送熱水上來了。
白觀塵將熱水接了進來,方才回答:「不是,是給你用的。」
沈秋庭疑惑地從椅子上探出一整個腦袋來。
下一瞬間,他就被白觀塵整個從椅子上揪了出來,然後他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落在了耳邊:「脫了。」
沈秋庭茫然:「脫什麼?脫臼了?」
白觀塵言簡意賅:「衣服脫了。」
這對話實在是太有遐想空間,沈秋庭腦子一個沒控制住,歪了個徹底,忍不住紅了紅老臉:「這……不太好吧,不合規矩。」
不是吧,才不過一百年而已,他這師弟就……這麼開放了?
白觀塵要真是這麼開放,他倒也不是不能舍下臉皮。
白觀塵已經把不同草藥混合成的藥粉撒進了水桶中,聞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什麼不合規矩?我是讓你泡藥浴。」
沈秋庭懺悔了一下自己方才齷齪的思想,開始顧左右而言他,給自己方才的異樣做找補:「那什麼……我傷的是眼睛,泡什麼藥浴啊?」
他這次傷的雖然是眼部的經脈,但經脈本身就是全身聯通的,泡藥浴也不是說不過去。
藥粉在浴桶里化開,桶中的熱水已經化為了溫潤濃郁的白色,熱氣熏蒸上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好聞的藥味。
藥粉化開就要儘快使用,以免藥性散失,白觀塵不耐煩聽他唧唧歪歪,上前一步打算幫他解開衣服。
將將碰到衣帶的時候,他才忽然醒過神來,兩個人不過相逢萍水,他這樣的動作,太過親密了。
很奇怪,跟這個少年相處的時候,他總是會不經意間做出很多超過初識之人應有界限的行為。
就好像……他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熟識了一樣。
沈秋庭只覺得白觀塵的手在自己身前停滯了一會兒,那股松木香氣離他實在太近,他忍不住茫茫然地抬眼看了過去。
白觀塵身後是一片暖黃色的燈光,沈秋庭只看見了一片模模糊糊的亮。
白觀塵不著痕跡地放下手指,幫他扯下了將房間隔成兩半的帘子,轉身去了另一邊,臨走前扔下一句話:「自己泡。」
奇奇怪怪的。
沈秋庭沒把這點異樣放在心上,自顧自脫了衣袍進了熱水中。
他才剛下了一隻腳,外頭白觀塵忽然出聲,問:「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沈秋庭想著,自然是見過,兩個人形影不離那麼多年,別說是見過,連睡都睡過了。
只是往事如煙,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
白觀塵只聽見裡頭水花撩動的聲音停滯了一下,沈秋庭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傳出來:「這世上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傾蓋如故。仙師只當我們是傾蓋如故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