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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密室亮堂猶如頭頂明月星辰,也不知道這些光究竟從哪兒來的,總之,將此處照得連畫有奇珍異獸的地板都明光爍亮。
白春生托燕一的福,這才看清了這間密室的全貌。他剛剛是在入口處的角落裡,被燕一給翻出來的,除他之外的玉俑多到幾乎數不清。
這些栩栩如生的面容、形色各異的生物,像是一個收錄齊全的各族生物集合,凡事能想到的動植物,這裡幾乎都有。
白春生一開始還饒有興趣的挪動著自己唯一能動的眼睛,看看這裡究竟放著些什麼,可看到後來,他就漸漸的心生寒意。
尤其在他回想起那個幾乎與正常無異的村落後。
要是、這些玉俑的體內,也曾經有過和他一樣被困在其中的靈魂,可在最後卻隨著時間,不得不消逝,這該是一種怎麼樣的絕望啊。
就算是白春生也知道,這樣不健全的神志,即使真的能有下輩子,恐怕也只能做個傻子了。
白春生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這才正正經經的開始琢磨自己怎麼才能脫離這層困住他的玉俑。他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龍族的魂淵,聽說魂淵內有一盞命燈,可活死人肉白骨,用它去照見人的影子,就能瞧見這人一生遇上的、沒遇上的全部因果。
可惜這東西是龍族至寶,非嫡系不可見。就連能見的嫡系,也不過只能見到一盞靠著珍獸油脂而燃的分燈。除去它的火焰傳自命燈外,能做些召回魂魄的小事外,根本沒什麼稀奇的。
——想也知道這是死路一條。
白春生再不想碰見沈玉瑩那莫名其妙的瘋婆子了。
可想到這,白春生就再沒了頭緒,他在心底嘆嘆氣,回過神,才發現燕一已經拎著他走出了剛剛的那間密室。
對尋常修士來說兇險非常的遺蹟秘境,對燕一來說,簡單得就像是在自家後花園中散步似的。
剛剛燕一走過的是一間偏殿,他繞過好似長著牙齒的黑石板,和在花蕊中開滿密密麻麻細小人臉的牡丹花海,繞著宮殿的河水是黑色的,河底似漂浮著一眼望去數不清的白骨。
他慢悠悠地逛過一圈,這才提著白春生,從花園走到主殿。
主殿並不大,三面牆上都空空如也,正對著的牆面正中央上有一個小孔,似乎是掛過什麼東西,又早已被取下。
比起偏殿足以讓人震撼的奢華,這兒寒酸得讓人忍不住落淚。地上放著一個蒲團,正前方有一個木製的小案子。
案子上收著一個細長的錦盒,和一個制式簡樸的蓮花香爐,香爐上插著一支沒有燃盡的香。
燕一才打開正殿的門,這支沒有燃盡的香再度燃燒了起來。
花園的風吹進了殿堂,白春生的視線似乎被什麼東西模糊了一瞬,等他能再度看清,他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長長的紅紗,這些紅紗包圍住了他與燕一,風吹起紅紗,就像是吹起一個又一個被束之高台的秘密。
軟椅、香案,靠向窗的地方掛著一個金鑄的籠子。
軟椅上坐著個人,可惜被紅紗遮擋住了視線,一切都在朦朦朧朧中看得迷迷糊糊的。
有風。
有風從很遠的地方吹來,這才吹起這層紅紗。
這人慵懶地靠在軟椅上,手中似乎還持著一把圓扇。眉目清俊似遠山青黛,膚如白玉照霞,兩頰白中透粉,含羞帶怯。見燕一呆愣在原地,他抬起原先半闔著的眼睛,凝著水光的眼睛似映著太陽的湖水瀲灩地泛起碧波,嬌嗔道:「你怎麼才來呀?」
被提著的白春生如遭雷劈,許是心情過於激烈,他竟也晃動了一圈
要是能動他早就嚷嚷起來了。
這、這、這靠在軟椅上的不是他嗎?
他、他自己怎麼不穿衣服!
不是,不是,這個偽裝成他模樣的壞東西,怎麼可以不穿衣服!
太傷風敗俗了!
「他」不害臊嗎?多害羞啊!
要不是不能動,白春生頭一個要殺滅了這不知道從哪兒跑來偽裝成他模樣的魔物,再捂住燕一的眼睛,警告他不准亂看。
可白春生現在只是一個小鴨子玉俑,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偽裝成他模樣的魔物,赤著腳,光|裸著身體,走到燕一的面前。
燕一問:「你怎麼沒穿衣服。」
「白春生」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他皺起眉目,委屈道:「可是小鴨子本來就是不穿衣服的呀,我不穿。」
白春生聽得恨不得破口大罵:滾你媽的小鴨子,他才不是呢。這壞東西才是小鴨子,這壞東西全家都是小鴨子。
燕一沒說話,他嘆了口氣,看看面前的「白春生」,又看看他提著的白春生。
還是走過去
他徑直地穿過了面前的軟椅,循著記憶,摸到了蓮花香爐的位置,摁滅了那柱突然燃燒起來的香。
白春生好似聽到耳邊有什麼破裂的聲音,束縛著他的玉俑開裂,掉下一片片玉屑。
燕一把白春生放在手上,用另一隻手幫他剝開束縛著他的外殼。
白春生軟乎乎的坐在燕一的手上,燕一覺得他手上就像是坐著個會發熱、還會叫的棉花團。
棉花團拍拍翅膀,特別激動的喊:「剛剛那個可不是我!我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
燕一屈起食指,輕輕的敲了敲白春生的小鴨腦袋:「唉,你可真是,不開竅的小鴨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