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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匾做好了,兩個小太監踩著木梯懸掛上去。
沈茴站在下面,眉眼含笑地望著牌匾上的「浩穹樓」三個字。
在瑲卿行宮時,裴徊光令人改了她住處的名字,又令書法大家親自題字做了牌匾。後來沈茴在裴徊光的書房無意間發現裴徊光曾親自題字。猜他是為了免去她的麻煩,另尋他人題字。
其實,沈茴將裴徊光的題字偷偷帶走了,後來回京也帶著。如今懸起的牌匾,正是用著裴徊光的字。
這幾年,沈茴以身作則,極其節儉,不僅膳食少葷腥,就連糖也吃的極少。重修這座小樓,竟是她這幾年最奢侈的一件事兒了。
圓滿快步走來稟事。她如今已不在沈茴身邊做事,而是成了宮中女官,掌管更多的事情。
為此,團圓拉著圓滿到沈茴面前評理。團圓說每次有什麼事兒,圓滿都是正義凌然大道理一堆地動員旁人,可事情到了眼前,每每嚇得雙腿打哆嗦。每次都是她沖在圓滿前面呀!
沈茴笑著讓圓滿對團圓解釋。果然,沈茴一句話沒說呢,圓滿叭叭講了兩刻鐘大道理,將團圓說得心服口服。甚至團圓紅著眼睛抱歉自己不懂事,耽誤沈茴與圓滿做事。她還發誓以後一定長進……
圓滿是來稟告今年採辦新一批宮女和太監的事情。宮女到了年紀會出宮,太監們的數量也會各種原因不斷減少,宮中每隔兩三年都要重新采入。
「如今宮中主子不多,微臣覺得應當減少新宮人的數量。」圓滿說。
沈茴想了一下,將圓滿報上來的新宮女數量再砍一半,新太監的數量更是砍去九成。
沈茴一直覺得將好好的人弄殘為奴,太過殘忍。她有心慢慢取締內宦制度,又能將很多如今太監掌管的職務交給女官來做。她清楚知道內宦制度由來已久,不是那麼容易消除,只好循序漸進。至少在她在時,能少殘害一人便是一人。
沈茴重新抬頭望向牌匾上裴徊光的題字,含笑看了一會兒才去。回去之後,她坐在美人榻上,編著一條紅色的百結繩。
對於馬上來臨的大婚,沈茴心裡自然期待。
她曾嫁過一次,帶著恨與懼惶惶入宮,沒有半分成親的歡喜。不像如今,她數著日子,心中那樣期待。嫁衣是母親和長嫂親手為她縫製,寄託了對她的祝福。首飾是哥哥給她準備好的。沈茴沒什麼東西需要自己準備,何況她那樣繁忙。是以,她只好親自來編這條結髮的百結繩。
死結一個挨著一個,牢牢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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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徊光要娶妻,這事兒在朝野間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他?
這邪魔瘋子會娶妻?強搶來的吧?嬌娘子說不定要哭得肝腸寸斷了!也不知道新娘子能在裴徊光手中活幾日!人人為新娘子惋惜,又忍不住好奇是誰家的新娘子要遭這大殃!
人們紛紛打聽,只知沈家近日來似乎在籌備喜事。有人說,裴徊光正是要跟沈家結親。可是沈家未出嫁的姑娘只有一個沈明玉。
沈明玉?不能吧!
轉眼到了九月二十二這一日,京中百姓好奇地走出家門,朝接親的車隊張望。他們看見紅鞍彩繩的高頭大馬之,裴徊光一身紅衣。就算人人懼他,也不得不承認裴徊光生得極好,俊昳仙姿得耀人眼。他們又眼睜睜看著裴徊光帶著的接親隊伍真的去了沈府。
當所人都在為後衛第一位女將軍惋惜時,愕然看見高扎馬尾的沈明玉出現在沈府門旁笑迎。她穿的,可不是嫁衣。
這……
裴徊光要迎娶的究竟是何人?總不會是看中了沈府哪個丫鬟吧?可娶個丫鬟,也不至於這樣的陣仗吧?
聽說陛下帶著滿朝文武已在裴府入席等候,就連封地的親王侯爵和番邦之地都紛紛送來了賀禮。這樣隆重的婚事,且新郎官是第一大閹賊裴徊光,人們不得不好奇新娘子究竟是何方神聖。
眼看著裴徊光進了沈府接新娘子,與沈霆熟識的人忍不住問出來:「沈將軍,掌印迎娶的是貴府何人啊?」
「么妹。」
堵在沈府門口看熱鬧的人都愣住了,沈霆的么妹不是宮中的太后嗎?一張張臉龐浮現了驚愕和茫然。
沈元宏動了動唇角,板著臉解釋:「老夫有四個女兒。三娘與四娘為雙生子,正是因為雙生子會體弱。么女比太后身體更差些,所以養在深閨無人知。」
有人恍然,有人驚奇。圍在沈府大門外的人群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
沈元宏轉頭,目光複雜地望向裴徊光走進府內的背影。他剛剛說的,是裴徊光的主意。
裴徊光囂張慣了,這一生做了無數次指鹿為馬的事情。今日,再指鹿為馬一次,堵全天下人的嘴。
他到底不願意沈茴的身上有了與閹人有染的污點。
沈茴身著嫁衣,坐在房內等候,母親和長嫂陪在她身邊。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慢慢揚起唇角。
「把長壽麵吃了一些。」沈夫人將親手煮的面遞給沈茴。
今日不僅是她與裴徊光的婚期,也是她的生辰。她吃著母親煮的長壽麵,軟而香。
「怎麼忘了染指甲?」駱菀瞧著沈茴乾乾淨淨的指尖兒,著急地想要吩咐下人去取甲脂。
「嫂子,是故意不染的。我不喜歡。」沈茴溫聲說。
——不是她不喜歡,是裴徊光不喜歡她染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