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又一場歌舞結束,噠古王妃站起身,從宴桌後走出來,大聲說道:「中原女子歌舞的確好看,曼拉族麗也來給大家助助興!」
曼拉族麗,是她自己的名字。
「好好好!」皇帝拍手應好。目光在噠古王妃身上上下掃過,他顯然是驚奇於巫茲女子居然是另一種風情。
沈茴輕輕蹙眉,在心裡埋怨一句:又找事兒!
噠古王妃一躍而起,跳上台子。
扎著雙辮子的強壯勇士扔給她兩條鐵鞭。
噠古王妃握著雙鞭,在台子上表演起來,將鐵鞭甩出陣陣抽打風聲,又因是鐵鞭,鐵鏈相碰,又撞出幾分鐵血的意味來。
但凡習武之人都能看得出來噠古王妃這可不是花拳繡腿,那充滿力量的一鞭子下去,就能將人的腦殼砸碎。
像是知道觀看人所想,噠古王妃手中雙鞭朝台柱甩去。一聲響之後,木柱出現了裂縫。
「獻醜了。」
「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的王妃!」噠古王大笑。巫茲人向來以武為尊,王妃給他們掙了臉面,他們無不歡呼。
噠古王妃站在台子上沒下來,她遙遙望向高台,大聲問:「都說中原人擅劍術,不知中原女兒可會舞劍啊?」
這……
中原大地當然有擅舞劍的巾幗,可今日之宴上的女眷要麼是宮妃、公主,要麼是臣子的妻女……
噠古王妃在台子上渡著步子,再開口:「我曼拉族麗是巫茲的王妃,若你們派個小民來舞劍,那是看不起咱們巫茲!」
巫茲人附和。
噠古王妃挑釁的口氣更重,目光落在高台上的沈茴身上。她很是看不過這種嬌滴滴的姑娘家。她說:「皇后是你們中原女子的第一人,不可能不會吧?」
對於十歲前連走路都費勁的沈茴來說,當然不會。
萬華園再次安靜了片刻。
一個文臣起身,想要維護:「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你們巫茲女子擅騎射,我們中原女子所擅之事你們巫茲女子也未必精通。」
噠古王妃冷笑打斷:「所以,就是不會!」
另一個文臣正要起身,高台上的小皇后忽然開口。
「這位巫茲妃子的表揚很好看。本宮與陛下、太后都看得津津有味。賞瑪瑙一盒、珍珠一串、純金頭面一副,蘇錦十匹。哦,這也賞了你。」沈茴摘了腕上的一個玉鐲,沒遞給宮婢,直接搞搞拋出去。
所有人的視線跟著那個玉鐲,抬高,又落地。
沈茴的力氣那樣小,搭建的台子又離得那樣遠。她自然沒有將玉鐲扔到噠古王妃面前,那個玉鐲落了地,摔壞了。
沈茴「哎呀」了一聲,惋惜地瞥了一眼,又大方地說:「王妃表演得實在出色,本宮還在回味里,太激動了。」
她微微偏過頭吩咐:「再補一對鐲子。」
也不知道是誰,偷偷笑了一聲。
言罷,沈茴轉過臉,不緊不慢地端起面前的花茶,優雅地抿了一口,再不開口了。
讓皇后上台子舞劍?
大齊朝臣們低頭憋笑。他們沒想到小皇后以剛剛及笄的年紀,做事竟這樣沉穩,簡直就差指著噠古王妃的鼻子罵——讓本宮去舞劍?你算個什麼東西!
裴徊光若所有思地審視著沈茴。
他腦海中不由浮現了些舊事畫面。那還是小皇后第一次在宮中設宴,連在人多的場合大聲說話都不敢。面對醉酒的皇帝,小皇后更是嚇破了膽。
可是裴徊光也記得小皇后勇敢跑過去阻止皇帝的畫面。甚至連她那日穿的什麼衣衫,戴了什麼髮釵,垂落到地面的披帛什麼觸覺都記得。
這才多久?小皇后的成長讓裴徊光有點意外。
噠古王妃咬咬牙,死死盯著高台上的沈茴。知暫且不能把中原的皇后怎麼樣,她又咽不下這口氣,猛一轉身望向大齊百官所在之席。
「大齊的臣子家眷中就沒有人敢上來舞劍助興嗎?」
臉色難看的噠古王重重冷笑了一聲:「這就是大齊的待客之道?」
噠古王說這話時,是看著皇帝的。他的目光投過來,皇帝愣了一下,順著說下去:「誰家女眷來舞劍助興歡迎噠古王,朕必重賞!」
沈茴被這個愚蠢的皇帝氣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皇帝開了口,這事便難辦了!
萬華園再次寂靜下來。
沈茴正琢磨著要不要悄悄吩咐身手好的女侍衛扮成臣子女眷來解圍,忽聽一道熟悉的女童聲。
沈鳴玉站起來,聲音清脆又響亮:「我們中原女子赴宴皆注重儀表,穿上漂亮衣裳梳著漂亮髮髻,不像噠古王妃這樣隨便。免得歪了姐姐和娘子們的髮釵,只好我這樣的小孩子比劃幾下,滿足噠古王妃想見識中原劍術的心愿。」
朝臣鬆了口氣。沈鳴玉還是個孩子,她站出來,不管比劃的劍術多差勁,都不會丟了大齊顏面。
沈茴驚愕地望著沈鳴玉,又望向沈霆,見後者笑著拍了拍沈鳴玉的肩膀,顯然是很贊成沈鳴玉此舉!
沈鳴玉接過侍衛遞上來的劍。想著噠古王妃剛剛用的是雙鞭,她又借了一把劍。她手握雙劍,大步走上台子。
她自小就聽旁人嘲笑說沈家男人死光了,將來要被吃絕戶。
她不服氣,她用力去讀書,又偷偷去學武藝。
父親回來了,她曾怕父親不喜她真實的樣子。可父親並不怪她,反而教她兵法、教她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