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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和生長嘆一聲,再開口:「簫起此計,只玥王上鉤。太后仁心,又怎麼會對無辜孩童下手。」
沈茴望向玥王:「玥王私聯後宮妃嬪害死無辜孩童,又要嫁禍給哀家,你可知罪?」
跟著玥王一同入京的皇親國戚竊竊私語,不贊同地望向玥王,連連搖頭。
一張張否定的面孔重重疊疊浮現在眼前,好似他總是被否定的人生。玥王胸口劇烈地起伏,本就病弱,忽地一口血吐出來。
他低著頭望著華服上沾的血跡,雙目通紅。雖病弱之軀,到底是皇室人,怎麼可能對皇位不動心?他知自己力量尚且不夠,今日所為的並非逼幼帝退位。他想一步一步來,動之以情說動這些親王侯爵,今日一同先將沈家女逼退,不再讓她垂簾聽政!
可是這邁出的第一步,就失敗了。
他頹然望著華服上的血跡,多年的自卑再次席捲而來。難道他真的是個廢物?
丁千柔咬唇望向玥王,眼淚簌簌落下。她心中的雄鷹,還是失敗了。
沈茴將落在玥王身上的目光收回來。
沈茴根本不在意玥王,一點也不。
今日之事,她不過是借著玥王,將簫起之惡劣昭告天下。
因為她明白,她最大的敵人是簫起。
——那個十分得人心的簫起。
簫起既然千辛萬苦樹立了君子形象得了人心,沈茴就要將他建起的人心一點點挖去,讓其轟塌。
沈茴唇角勾著一絲笑,她問:「李先生,你們為何離開世子?」
「良禽擇木而棲,簫起此人心思深沉又無情歹毒,非善主。」
李和生帶著那六七個曾跟隨過簫起的臣子跪地,一樁樁一件件說著簫起曾經的歹毒舊事。
比如,不惜以身犯險沖救被匪寇圍困的村莊救下百姓。實則,那些匪寇是他安排的人。
比如,以清正之身收留許多深陷冤獄的臣子。實則,那一樁樁冤案是他幕後推動。
沈茴坐在上首,將朝臣臉上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
沈茴很滿意。
當然了,這還不夠。
她得讓這些真相被更多人知曉,天下皆知。到時候,他身邊的屬下會不會懷疑自己也受騙了呢?他再網羅人才時,對方還會信任他的人品而誓死效忠嗎?
沒有人可以永遠裝下去,虛偽的人皮早晚要裂開。
簫起自詡心思縝密運籌帷幄。可他算錯了沈茴的善良,他沒有想到沈茴從未想過對那個假皇子下手。他更沒有想到他送去給裴徊光虐殺泄憤的棄子,居然會被沈茴救下來,乃至今日成了揭穿他偽善的人。又或者,多年被人追捧讓他越來越自大,終於有了疏忽。
滿殿的朝臣議論著,原本還只是小聲討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大。那些被李和生揭露出來的事情所牽扯的人,許多都是在座朝臣的舊識,不能不氣憤。
華麗的大殿嘈雜一片,有些失了體統。
可沈茴彎著唇,很是滿意。
過了一會兒,整個大殿都安靜下來。沈茴抬起眼睛,順著朝臣的目光望向大殿門口,看見了裴徊光。
他踏過積雪,方至。
裴徊光抬抬手,扯開領口的系帶,將月白的棉氅脫下來,隨手遞給身邊彎腰的小太監。他掃了一眼殿內情景,面無表情緩步往前走。
他本不想來。因無甚興趣。
可是在年三十的晚上,他該去哪呢?天下之大,無處可去。
那就來看看她。
「怎麼才來?」沈茴遙遙望著正朝她走來的裴徊光。
裴徊光笑笑,漫不經心開口:「不是年夜宴?怎亂糟糟惹人厭惡。」
滿庭噤聲。
沈茴望著他沉默了一息,才開口:「玥王私聯後宮妃嬪殘害無辜孩童,意欲嫁禍哀家。便交由司禮監處置了。」
齊玥,是齊氏最後的男郎。
裴徊光瞥了一眼臉色灰敗的齊玥。齊玥曾是裴徊光故意留下來打算慢慢虐殺取樂的人,如今竟也無甚折磨他的興致。裴徊光意興闌珊般隨口道:「處死便是。」
沈茴輕輕地蹙了下眉。
丁千柔慌張地站起身,望向沈茴。
「太后,您不可以處死玥王!」丁千柔聲音很大,卻在顫抖,為了她心目中的雄鷹,她鼓起勇氣來。「太后應該不希望我當眾說出你那個秘密吧?」
沈茴望向丁千柔,很快明白她說的秘密,定然是沈茴與裴徊光的關係。
丁千柔整個人都在發抖,她再往前邁出一步,繼續用唯一的籌碼威脅:「太后,我……」
話還沒有說完,丁千柔的身子便軟綿綿地倒下去。一支銀箸從身後而來,刺穿她的咽喉。她躺在地上,一個字也發不出,臨死前,忍痛轉頭深深望向玥王。
「吵。」裴徊光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腕上因抬手而起的一絲褶皺。他緩步走向上首入座,面無表情地開口:「起宴。」
丁千柔的屍體被抬下去,血跡亦被擦淨。玥王被押走。李和生等人也被引下去。
仙樂再奏,歌舞再起。
裴徊光慢悠悠提壺倒茶,將香茗遞給沈茴。
第196章
沈茴接過裴徊光遞來的茶, 抿了一口。雖殿內炭火很足,可到了冬日,沈茴總是陷在緩不過的身寒中, 每一口熱茶都成了一種慰藉。
沈茴將空了的茶盞放下,側首望向身側的裴徊光。他早已在遞茶給沈茴後便移開了目光,漫不經心地欣賞著錦毯之上的歌舞。感受到沈茴的目光, 他側眸瞥了她一眼,再提壺為她斟一盞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