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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二女姿色昳麗且才學卓卓。與小世子更是天作之合,羨煞他人。連天地都拜了,卻被擄進宮中。苛責打罵,那張艷冠京都的美人面也被陛下燒毀。她死時那樣悽慘,啞著嗓子喊爹娘。老將軍和夫人長跪不起奢求進宮見最後一面,可陛下抱著新尋的美人在別宮縱樂呢。」
裴徊光語調緩慢,毫無情緒波動地說著過往。
他每說一句,沈元宏臉色便更蒼白一分,不知何時跌坐在地,大口喘著氣。他的手摁在自己的胸口,喘息都變得艱難。
裴徊光起身,他在沈元宏面前蹲下來,又湊近:「看,這就是你效忠的君主,賣命的大齊。」
沈元宏沒說話,他在發抖,恨溢滿了他的雙眼。
裴徊光笑了。
他心裡再一次生出快感來。
啊,今天真是美妙的一天。
他起身往亭下去,沈元宏用顫抖的手拉住了裴徊光的衣擺。
裴徊光居高臨下地睥著他。
「小女年幼無知,煩請掌印略加照拂……」沈元宏說著,用力握緊拐杖,掙扎著想要起身,作勢就要跪下。
裴徊光拉住了他。
沈元宏只覺得身子一飄,已經站了起來。
「老將軍,咱家這種狗東西,不值得。」裴徊光笑笑,拂去沈元宏肩上的落雪,「送老將軍回去。天寒,讓李太醫跟去,給老將軍瞧瞧身體。」
裴徊光目送沈元宏走遠,一個人在涼亭里坐了很久。
雪逐漸變大,又慢慢熄了,彎月高懸。
這一場復仇的遊戲,他付出一切代價,不留餘地,連自己也給毀得徹底。
現在啊,才剛剛開始。
裴徊光起身,走下涼亭,沒回滄青閣,先去了永鳳宮。
軒窗開著,沈茴坐在窗下,手中握著一卷書。桌上燈光昏黃,落在她的臉上,將她的眼睫拉得長長。
「娘娘好生專注。」裴徊光開口。
沈茴眼睫顫了顫,轉過頭,望向站在窗外的裴徊光。她慢慢彎了彎唇,燈光將她的臉頰映出幾分說不出的柔暖。
「本宮說了會好好學的。」
裴徊光從窗外探手而來,拿了她手裡的春宮圖卷,轉了個方向,重新遞給她,然後略略掀起眼皮看她:「娘娘的書拿倒了。」
第7章
沈茴怔了一下,才硬著頭皮去接他遞過來的書卷。她的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寒得她急急收手。沈茴總覺得裴徊光這雙眼睛能把人看透,所有的小算計小把戲都無所遁形。她不太敢對上裴徊光的目光,把眼睛垂下去,視線便落在了書卷上。
……畫卷上的兩個小人在很認真地「打架」。
裴徊光從外面繞進來,拉著椅背將椅子從妝檯拖出來,木椅腿劃出嘶長的聲音。裴徊光就這樣坐下了,有一搭沒一搭地翻弄著妝檯上沈茴的胭脂和飾品。
沈茴低著頭,聽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覺得自己這皇后做得可真窩囊啊,整日被個太監嚇得一驚一乍的。可又一想,親王將帥也沒幾個不怕他的,權且安慰了自己。
他這是來監督自己「讀書學習」的?
不去干他的大事,跑她這裡監督,著實是大材小用了些。沈茴又一想,怪不得皇帝器重他,他可真是給皇帝做事盡心盡力了。
「讀書當專心些。」裴徊光忽然開口。
沈茴抬起眼睛悄悄看了他一眼。
妝檯那裡的燈光沒有這邊明亮,沈茴從燈下抬眼望過去,眼睛一時沒適應,只覺得他整個人陷在陰影里,那一身紅衣的色澤顯得更暗,染血似的,陰惻惻的。只一會兒的功夫,她的眼睛便適應了那裡的光線。於是,她視線里的裴徊光逐漸清晰起來。
裴徊光抬起眼睛。燭光照亮他的五官,照不進他的眼底。
沈茴嚇了一跳,立刻低了頭,手指頭掩耳盜鈴般地匆匆又翻了一頁書冊。
學就學唄。
沈茴低著頭認真看書,學習兩個小人怎麼打架。
裴徊光又坐了兩刻鐘,才離開。
他一走,沈茴立刻把手裡的書丟了。小跑著爬進床榻,鑽進被窩裡。她已經提前讓宮婢在被子裡放了好幾個熱水囊。現在被子裡熱乎乎的。
「怎麼樣了?」沈茴問沉月。
沉月走過來,用被子把她圍嚴實了,才說:「聽說陛下還沒醒呢。」
沈茴「哦」了一聲,揪著眉心點了點頭。
「娘娘今天莽撞了,都自身難保了,還……」沉月嘆了口氣。
「我知道。我也怕他怪罪我。可是今天那個情況,我若什麼都不做,心裡有罪過。」她又去拉沉月的手,「沒有事的。應該惹不來殺身的禍。其他的責罰倒也沒什麼。反正,在這樣的皇帝手下本就沒好果子吃。」
她又亮著眼睛去望沉月:「那件事呢?」
沉月臉上也嚴肅了幾分,壓低聲音:「聽說世子爺又占了兩城。」
沈茴的眼睛越發明亮,充著幾分崇拜之色。
世子爺本該是她二姐夫。不不,就算到了現在,沈茴也只認世子爺是她的二姐夫。
沈茴的二姐姐沈菩還活著時,世子爺暗中籌謀,等沈菩喪命深宮,世子爺造反造得聲勢浩大。皇帝盛怒要抄了老侯爺家,卻不想侯府人去樓空,竟是整宗都跟著小世子一起反了。
幾年過去了,小世子手中的兵馬已經不容小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