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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機會拋出去,然後等。
等有膽識又有腦子的人,主動來找她。
沈茴眸色忽黯:「如果天黑之前裴徊光沒過來,讓平盛去請他,就說……我想他了。」
裴徊光主動來了。
裴徊光來時,沈茴蜷縮在琉璃籠中,睡著。
裴徊光彎腰走進琉璃籠,在她身邊剛一躺下來,沈茴軟軟的身子就貼上他。
「你來了,我等了好久。」沈茴仍合著眼,聲音裡帶著睏倦。
「等咱家做什麼?要咱家的狗命嗎?還是……」
裴徊光的話沒有說完,被沈茴堵了嘴。她溫柔迎上來,親吻他的力道卻是蠻橫又用力。
裴徊光靜默地垂眼瞥她,用指腹輕輕壓了壓沈茴的眼角。
——她的眼角沾了一點淚。
整晚,沈茴都擁在裴徊光懷裡,不准他走。
·
翌日,裴徊光留在沈茴身邊,陪她沉默地用過早膳,然後再沉默離開。
沈茴坐在窗邊,望著窗外的玉檀,聽著他漸遠的腳步聲。
她查過,若是剿匪之軍,裴徊光並不怎麼幹預。可若是和番邦交戰,他必然干預,且大齊必敗。
他不會收手的。
他就是要大齊每一次和外敵交戰,都敗。
沈茴知道哥哥必然支援,怎麼不擔心呢?她又勸自己,哥哥已經不是八年的哥哥了,他還是吳往。興許,她應該選擇相信哥哥的能力。
民康腳步匆匆地跑上來,氣喘吁吁。
沈茴一直沒有放鬆的那根弦再次緊繃,緊張問:「又發生什麼事情了?」
「得了密報,沈將軍十幾日前已到了北陽關!」
沈霆會去,沈茴不意外。
等等……
十幾日前?
從戰地送來的消息都有延後性。十幾日前?可是十幾日前,北陽關也不知道會被斷了糧草啊。
民康繼續說:「待朝廷斷了糧草的消息送到北陽關,北陽關的將士反了!跟著吳往舉旗造反了!」
沈茴整個人僵在那裡。
吳往?哥哥?
哥哥提前知道會被斷糧草?
還是……有人提前告訴了哥哥,藉機讓北陽關的人跟著吳往造反?
誰?
沈茴猛地起身,探頭出窗外,望向大片玉檀里裴徊光的背影。
沈茴心裡猛地一揪,忽然驚醒。
他漠視將士的生死。
漠視,既可以死,也可以生。
他要的,從來不是那些人的命。
第159章
他說:「世間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的區別。既然所有人都逃不過死去的結局, 早死算什麼報復。」
是裴徊光讓僥倖活下來的哥哥成為了吳往,是裴徊光讓吳往想起過去回到沈家。
他要忠臣良將倒戈。
伏屍百里從來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裴徊光的身影逐漸走遠,隱在玉檀林之後, 最後一絲衣角也不再能見。
沈茴重新坐回去,神色呆怔。
平盛從外面進來, 先瞥一眼杵在一旁的民康, 才向沈茴行了一禮,稟話:「娘娘,周家公子昨天夜裡已經按照娘娘的意思, 帶著車隊離開了關凌,趕赴北陽關去了。」
沈茴雙唇顫了顫,急說:「把他追回來!」
平盛有些意外,茫然地反問:「現在?追回來?」
沈茴咬唇,臉色有點發白。好半晌,她才緩緩搖頭,低聲說:「不用了……」
平盛和民康對視一眼, 不知道皇后娘娘這是怎麼了。
沈茴揮了揮手,讓他們兩個先下去。
平盛和民康悄聲退下了,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沈茴轉過頭, 望向窗外玉檀林的盡頭。
哥哥剿匪的地方離北陽關並不遠。沈茴知道北陽關出事哥哥一定會趕過去支援。她猜得到, 那裴徊光會猜不到嗎?
那一日,蕭牧撞見她與裴徊光相擁,失了智般指著裴徊光責備。而裴徊光只是偏過頭望過來,眼裡掛著淺淡的笑, 他問她:「咱家現在把他閹了或者殺了, 娘娘會不會氣得想殺了咱家?」
她說不要。
他說好, 他慢條斯理地將她將要垂落的兜帽戴好, 他說:「咱家聽娘娘的。」
「咱家許娘娘一個諾。不會殺娘娘身邊任何一個人,五服內的親人、下人,哪怕是娘娘家裡養的雞鴨豬牛。」
——這是,他曾對她許過的諾。
好半晌,沈茴將手心緊緊貼在自己的心口,去真切地感受自己的心。
她問自己——
沈茴,他答應你的事情,有一件沒有做到嗎?
有過嗎?
沈茴猛地站起身。她要回寢屋,她要推開博古架後面的暗道,她要去見他。現在,立刻,馬上。
可是她還沒走到門口,沉月腳步匆匆地上樓來,告訴她文嬪過來了。
昨日的百花宴之後,第一個找上她的人,是文嬪。是二姐姐曾經身邊的婢女,文鶴。
自來了關凌,文嬪因為水土不服,身體斷斷續續地生病,時好時壞,最近又病著。賣妃之事沒有她,昨日的百花宴,沈茴也沒有請她。
文嬪見了沈茴,開門見山第一句:「不管娘娘要做什麼,文鶴生死追隨。」
彼時有孕,不能跟著二姑娘離開,已是她的遺憾。如今,她再不想退縮。
一瞬間,沈茴又想到了二姐姐。想到了文鶴站在二姐姐身邊,和二姐姐說笑的灰白舊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