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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又一聲, 久久不歇。聽著這樣的誇讚聲, 皇帝重新笑起來,險些他自己都要信了自己的聖明。皇帝當然不願意打仗。如果開始打仗了, 需要用錢啊!他還想為美人們建寶樓啊!他已經知道裴徊光有意幫錦王,他這皇帝還不知道能當多久,那他當然要趁著還是皇帝的時候盡情享樂啊!
裴徊光含笑望著龍椅上的皇帝。他由衷認為挑了這個人當皇帝, 實在是最明智的選擇。很多時候, 皇帝的昏庸殘淫之舉, 裴徊光都甘拜下風。
沈茴給裴徊光送梅子糖不過藉口, 她是讓平盛借著送糖的緣由, 去打聽早朝上的情況。平盛跑回昭月宮時,來感謝沈茴的幾位宮妃正要離開。沈茴一直記得自縊的靜貴妃,多多寬慰了許久,鄭重讓她們將性命放在第一位。
沈茴瞧著婉才人神色黯然,幾位妃嬪告退時,她單獨將婉才人留下來,拉著她說了許多話。
婉才人知道皇后娘娘用意,感激之餘,悄悄勸告自己要堅強些,要不然對不起皇后娘娘的涉險與關切。可她總忍不住委屈。她望著面前比自己還小好幾歲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望著她的眸中沒有輕鄙,只有關懷與心疼。婉才人忍不住紅著眼睛說:「娘娘勸的都對,只是心裡實在難受……」
「難受了就哭一哭。」
婉才人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
沈茴等著婉才人無聲哭了好一會兒,情緒平穩了些,親自給她擦眼淚。
「受了委屈可以哭,卻不要因為惡人的卑劣來懲罰自己,自殘不會讓惡人愧疚,反而成為惡人的幫凶。」沈茴頓了頓,「若實在難受,就把委屈化成反擊的恨。」
婉才人怔怔望著沈茴,離開的時候還在琢磨沈茴最後說的話。她在拐角的地方呆立著,任冷風吹在身上。她心裡有了個想法,轉身去見往日交好的劉美人詢問意見。
沈茴心裡有一個計劃。
這個計劃前幾日才生出,這幾日悄悄生了根冒出小芽芽。這計劃聽著兇險又瘋狂,也是她以一人之力完不成的,所以她要集聚力量,將每一份看似弱小的力量凝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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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外面的平盛等婉才人也離開,才進去回話,將早朝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稟給沈茴。
「他真這樣說?」沈茴的眼睛亮起來。
「是啊!哎,掌印都答應出兵了,沒想到陛下居然提議避戰。奴打聽了殿內伺候的宮人,聽說當時文武百官那臉色可精彩了……」
平盛以為沈茴說的「他」是指皇帝,然而沈茴說的卻是裴徊光。
沈茴恨不得現在就見到裴徊光。可裴徊光現在並不在滄青閣,沈茴轉身走到窗下軟塌盤膝坐下,一邊拿起針線活繼續給哥哥做大氅,一邊喊拾星再給她倒了兩杯果子酒。
拾星給她遞去第三杯時,說:「娘娘,您都喝了半壇了。」
沈茴皺皺眉,才發覺自己這幾日不知不覺飲了這樣多果子酒。她將酒杯放下了。
「不喝啦?」拾星說,「聽說俞太醫年前不能進宮,我用銀簪子試過了,沒毒!」
一旁的沉月搖頭:「哪有人會明目張胆下毒?你能試出什麼來?不過還是應該讓俞太醫瞧瞧這果子酒和娘娘平日裡喝的藥是不是犯忌諱。可俞太醫還沒看過,娘娘就要把整罈子都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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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傷藥效果很好。才一天而已,沈茴小腿上的擦痕都消得七七八八了,而且也不會再疼。只是她腰側撞得那一下的確有點重,不是一時半會能好的。
沈茴坐在窗下一邊做針線活,一邊等裴徊光來。可是到了亥時,他也沒有過來。
沈茴放下手裡的針線活,把盤著的腿放下去晃了晃,確定已徹底不疼了,帶著燦珠往滄青閣去。
推開博古架時,沈茴望了一眼床頭小几上,那個裴徊光昨天晚上帶過來,至今沒打開過的,方方正正的盒子。
她走過去,手指放在搭扣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打開這個盒子,轉身走進了暗道。
滄青閣一樓廊下,順歲和順年正一邊嗑著瓜子兒一邊聊天。見到沈茴,他們兩個趕緊起身行禮。
沈茴繼續往前走。
「娘娘,掌印不在樓上。往寒潭去了。」順歲又解釋,「滄青閣西邊有一汪潭水。掌印偶爾會去那裡沐洗。」
沈茴望著西邊,愣愣的。
……這個季節?寒潭水?洗澡?
順年瞧著沈茴一直望著西邊,便指了指,說道:「娘娘若是想過去,沿著這條道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見,不遠。」
「掌印帶旁人了嗎?」
「沒有。」
沈茴想了想,就沒讓燦珠跟著,自己往寒潭去。順年說的不錯,那寒潭的確又近又好找,沈茴沒走多久就聽見水聲。
大半個發白的月亮掛在天穹,灑下微涼的光,照亮寒潭水。
裴徊光合著眼,墨發鋪伏在水面。沾著星月光影的水波映在他的臉上,緩緩流動,光怪陸離。
如妖似魅。
裴徊光睜開眼睛,所有瀲灩的水波光影,盡數成了那雙漆眸的陪襯,靜謐匍匐下去。
「娘娘要來陪咱家共浴?」他拖著腔調。一慣微涼的聲線也不知是不是沾了寒潭水,越發顯得涼薄無情。
「不不不……」沈茴望著這方寒潭周邊尚未消融的薄冰,連連搖頭。她太了解自己的身體了,別說是鑽進這寒潭裡洗澡,就算只是浸了足,都要病一場。她怕裴徊光真要拉她下去,又認真辨一句:「這水太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