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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蕪哭著說了好些話。
她的母妃原本是荔嬪身邊的宮女,一朝得了皇帝寵幸,被封了靈婕妤。荔嬪本就十分不喜身邊的下人成了妃嬪,平日裡對靈婕妤又打又罵,不盡苛待。
宮中的公主實在是太多了,除了幾個母妃娘家勢力大的,其他的公主都得不到太多的重視。荔嬪將成蕪放在身邊養著,何況不是對她又打又罵。母女兩個在荔嬪身邊每日都心驚膽戰。
宮裡人都傳,皇帝快死了。
馬上要臨盆的荔嬪看了那麼多大夫,有宮裡的太醫,也有她讓家裡人找的民間隱婆子。這些人都說她懷的這一胎定然是個男兒。
皇帝不喜齊煜,宮裡的人都知道。只要他生下皇子,豈不是很可能繼承大統?可是齊熔和蘭妃的例子擺在眼前。荔嬪忍不住想要先下手為強。
想要當皇后、太后的執念,讓她近乎瘋狂。本就不是良善人,衝動之下,用靈婕妤的性命逼了成蕪。
事發?
事發就事發吧。
身懷六甲的荔嬪眼中迸出瘋狂。反正她已從太醫口中得知皇帝得了那病,治病的藥,讓他不能再讓宮妃受孕了。
若齊煜死了,她肚子裡的皇子就是皇帝唯一的繼位人!何況,皇帝本就不喜歡齊煜,只要她生下皇子,皇帝根本不會在意齊煜的死活!
「吃些東西吧。」沈茴將白瓷碟里的糕點遞給成蕪。
成蕪看著沈茴的臉色,小心翼翼接過來,卻也不敢吃。
沈茴起身離開這裡,去了隔壁。沈茴派去打探的人稟告沈茴的內容,和成蕪公主說的大方向不差,不太一樣的小細節倒也不重要。
早上眼睜睜看著齊煜掉進水中,沈茴氣得心想若是知道是誰害了齊煜,定然不會放過這人!
荔嬪……
沈茴眼前浮現荔嬪絕望看著自己女兒被摔死的一幕。
沈茴再次進去,成蕪把糕點放下,膽戰心驚地望著沈茴:「娘娘要把我關進大牢里嗎?」
沈茴說:「煜兒應該還沒有睡。怎麼責罰你,她說了算。你現在就去問她。」
成蕪呆住。半晌,低下頭,小聲地哭。
沈茴回了歇息的寢屋,一整日折騰下來,十分疲憊。剛一進屋,她就軟軟地坐在美人榻上,神情懨懨的模樣,好似筋疲力盡。
沉月趕忙吩咐宮婢給沈茴準備熱水,想讓她泡個熱水澡,快些歇下。
伺候沈茴沐浴時,沉月輕嘆了一聲,說:「沒想到荔嬪看上去這樣和善的一個人,竟是蛇蠍心腸。今日之事也算是她的報應了。」
沈茴沉默了一會兒,說:「等她出了月子,以謀害皇子之罪,賜三尺白綾。」
沉月愣了一下,抬眼看向沈茴。
沈茴整個身子泡在氤氳的熱水裡,合著眼睛,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好。我記下了。」沉月說。
因果報應之說太過玄妙。沈茴相信上天必然堅守正義。可是上天太忙了,上天賜予的因果報應是上天的事情。按照律法獎賞懲治,是人的事情。
兩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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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這一日折騰得狠了,沈茴本就身體不太好。這一晚她睡得很沉,
第二日日上三竿才睡醒,醒來也不太舒服。
船隊已經離岸啟程了。
沈茴覺得身子沉重,腦子裡也暈沉沉的。她坐在船邊,想要吹吹風。涼風拂面,沈茴望著漾動的水面,沉思著。
因為有點頭疼,她反應有些遲鈍,想事情總不能專心。
腳步聲,將沈茴從沉思里拉回來。
她以為是回去幫她拿薄毯的沉月,一抬頭,看見蕭牧跨過了兩隻船之間的搭木。
蕭牧這幾日都在皇帝所在的船隻上,他坐在船艙里,從窗戶遙遙望著沈茴已經好一陣了。他知道不太合適,還是沒忍住,跨過了兩船之間的搭木,走上來。
猶豫要不要過來見她的每一刻,都是那樣艱難。
蕭牧站在船頭,含笑望著沈茴,一如曾經。
沈茴愣了好半晌,才猛地站起來。搭在膝上的輕薄外衣緩緩滑落。沈茴將腦子裡關於皇帝和齊煜的事情暫且趕離,曾對蕭牧的擔心又冒了出來。
沈茴的視線越過蕭牧,望向前一隻船船艙的一扇窗戶。
她看見了裴徊光。
裴徊光的目光落過來,臉上沒什麼表情。
慌張一閃而過。沈茴壓下心裡的慌亂,反倒是朝蕭牧走過去,在距離蕭牧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
她用尋常的音量開口:「表哥,不要做別人的棋子。」
蕭牧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他望著沈茴,將千言萬語轉成了一道溫柔的笑。他凝望著沈茴,慢慢點頭,用著以前最尋常的語氣,溫聲說:「哥哥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沈茴的眉心蹙起,再展開。
她的目光再次從蕭牧肩膀飄過去,遙遙望向裴徊光。
蕭牧有所感,順著沈茴的目光回過頭,也看見了裴徊光。他收回視線,重新將目光落在沈茴的身上。
蕭牧猶豫了很久,要不要過來跟沈茴說一句話。自小一起長大,他從沈茴蹙眉坐在船邊的樣子,瞧出她又不舒服了。
他的千言萬語,變成了一句廢話:「不舒服嗎?有沒有讓俞太醫看過?」
沈茴看見船艙里的裴徊光站了起來,片刻之後,裴徊光的身影出現在船艙外。沈茴驚愕地看著裴徊光朝這邊走過來,她的心忽然緊張地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