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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依依站在門口沒走。她望著忙碌的駱菀,想起如今擔驚受怕的處境,心裡掙紮起來。
一籠流沙包出鍋,駱菀望過來,說:「陳姑娘來嘗嘗。這流沙包剛出鍋時最甜。」
陳依依走過去,駱菀用白瓷碟盛了一個流沙包遞給她,再叮囑一句:「陳姑娘小心燙。」
陳依依怔怔望著流沙包,忽然下定了決心。她紅著眼睛去求駱菀:「大夫人,把我留在沈家吧!我、我不想再被東廠的人抓走了!」
駱菀猶豫起來。這人是沈霆帶回來的,是陳家的嫡孫女。她並不清楚東廠的人為什麼要抓陳依依,這牽扯到陳家的事情,她斷然不敢輕易許諾的。她只好說:「陳姑娘是客,若想多留些時日自然可以的。」
陳依依搖頭。她若是用客人的身份留在沈家,必然不能長久!
「大夫人,求求您許沈將軍納了我吧!我、我會好好服侍您和沈將軍的!」說著,陳依依直接跪下去了。
駱菀愣住。她完全沒想到陳依依是這個意思,她去扶陳依依,說:「陳姑娘快起來。你是侯府嫡女,哪有輕易給別人做妾的道理。陳姑娘是這幾日受驚嚇壞了。」
「不不不……」陳依依不肯起,「我不做什麼侯府嫡女了,大夫人賜個名就是了。」
駱菀見她執意不肯起,也不再扶了。她搖頭:「陳姑娘想留下做客我們沈家歡迎,至於做妾一事莫要再提了。」
陳依依立刻解釋:「大夫人,我會聽話的,您說什麼就是什麼。絕對不爭寵,不惹您厭煩!沈將軍只有一個女兒,也需要子嗣啊!」
駱菀聽了這最後一句話立刻皺起眉。她倒是不在意陳依依如何說,只是沈鳴玉在一旁,怕女兒聽了這話不高興。
「陳姑娘掐了這心思吧。」
「為什麼啊?」
「因為我不准。」總是溫溫柔柔的駱菀臉色沉下去。
沈鳴玉氣得翻白眼,她剛想罵人,從廚房窗戶看見父親邁進院門口。她趕忙跑出去,一邊跑一邊喊:「爹,你帶回來的那個女人欺負娘!把阿娘摁在地上打!阿娘要被她欺負哭啦!」
駱菀無語追出去:「鳴玉,不要亂說。」
沈霆根本不信沈鳴玉的話,他拍了拍女兒的頭,笑著說:「胡扯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駱菀覺得頭疼。沈鳴玉以前至少表面上乖巧講規矩,如今沈霆回來,女兒這是徹底暴露本性了。偏沈霆縱著她。
「怎麼了?」沈霆望向駱菀。
駱菀便將剛剛的事情說了,還沒說完,沈霆忽然變了臉色,推開抱著他胳膊的沈鳴玉,衝進廚房。
陳依依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沈霆檢查了陳依依脖子上的傷口,知道是東廠的人幹的。
裴徊光要誰死,誰就得死。
沒商量。
·
一個小村子裡,本該是歡慶新歲的時節,家家炊煙裊裊,孩童歡鬧。然而此時,村子裡的人都被趕了出來,挨著站在一邊。人群瑟瑟,緊張地盯著東廠的副督主伏鴉。他燒毀了半張臉,瞧上去可怖非常。
裴徊光先為東廠督主,後位司禮監掌印。雖仍舊提督東廠,卻將東廠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了伏鴉。
伏鴉渡著步子等候,直到遠遠看見漆金雕鷹的轎子,他臉上的陰戾頓時收斂,迎上去。
「掌印。」
卑躬屈膝。
裴徊光下了轎子,緩步往前走,東廠的人跟在身後。
小太監搬了椅子。
裴徊光也不坐。他掃過村子裡的百姓,慢斯理地開口:「咱家聽說反賊陳良翰藏在這個村子。」
村長仗著膽子:「沒、沒看見人!」
裴徊光呵笑了一聲:「一刻鐘之內咱家要看見人,否則只好屠了這村子。」
死寂。
裴徊光知道,這些自詡良善人開始猶豫了。他捏著一方雪帕子,慢悠悠地擦著黑玉戒,再施捨一刻鐘的耐心。
伏鴉渡著步子,忽然將一個三四歲的男童抱起來。
「你要幹什麼!放開我兒子!在、在枯井裡!」
伏鴉咧嘴一笑,被燒毀的臉陰邪可怖。他放下男童,帶著人一擁而上,頃刻間將藏在枯井裡的陳良翰帶上來。
陳良翰乾瘦又蒼老,滿頭白髮,再無年輕力壯時的悍將之態。他的兩個兒子也一併被抓了來。
「你這閹賊會遭報應的!」陳良翰氣得花白鬍子都在顫。
「咱家的報應老天爺早就提前拿走了。」裴徊光不甚在意地笑笑,在椅子坐下,朝那受驚的男童招了招手。
男童是村長的獨孫,算村子裡條件好的,又是過年,才能捧著糖吃。
「吃的什麼糖?」裴徊光問。
孩子的家人心驚膽戰。
「苹、蘋果糖。」小孩子眨眨眼。
「蘋果糖好啊。沒有橘子糖那麼甜,也沒有梅子糖那麼膩。」裴徊光低低地笑了一聲,「口味不錯。」
「掌印,怎麼處置?」伏鴉猩紅著眼睛,一臉興奮。
裴徊光近幾年極少親自取人性命。伏鴉還記得掌印上一次興師動眾親自出宮拿人時,讓人將那老將軍剁成了肉泥做成人肉包子,再對他的幾個兒女下令:「誰吃的包子多,咱家就讓誰活命。」
恐懼籠罩在陳家父子三人頭上。可他們知道到了這一刻,這閹賊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性命,所有的恐懼都變成了謾罵和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