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皇帝忽略裴徊光不合禮儀地抱著個女人,笑呵呵地說:「徊光快來一起用膳。」
裴徊光略頷首便算行了禮,他慢條斯理地開口:「內人身體不適,帶她去休息,不陪陛下用膳了。」
沈茴聽得心驚膽戰。她從未體會過這樣的心驚肉跳,這般刺激滋味,竟讓她體內的藥物作用都減弱了幾分。
裴徊光繼續穿過一桌桌膳席,往前面的靜室去。
右相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沉聲指責:「掌印如此痴瘋行徑也太不像話了!可把禮法放在眼裡?可把先帝亡靈放在眼裡!」
又有一胡姓武將重重放下茶盞,冷哼道:「內人?竟不知道你這閹宦何時娶妻成家了!簡直是簡直是……簡直是笑話!」
裴徊光連眼角的餘光都懶得給,一邊走一邊說:「放心。大婚的時候,准允胡將軍給咱家夫人磕個頭。」
裴徊光的腳步根本沒停,他略抬高了手臂,又低下頭,隔著棉氅,用下巴蹭了蹭沈茴的頭頂。然後,他感受到了沈茴的顫抖。
裴徊光皺眉,這才抬抬眼,看向剛剛開口的右相和胡姓武將。
「內人膽子小,安靜些罷。」
第55章
靜室里, 燃著悠悠的木蘭香。木蘭的味道很濃,將裴徊光身上的玉檀味道都沖淡了一些。
靜室簡陋,床榻也是最簡單的木板床。
裴徊光坐在木床邊。握著沈茴的腳踝, 放在他的腿上, 給她穿鞋襪。
沈茴偏著頭,安靜地望著他。
「還要嗎?」裴徊光問。
沈茴紅著臉搖頭。
裴徊光為她穿好鞋襪, 把她的腿放下去, 站起身來。
沈茴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角。
裴徊光回頭看她。
沈茴卻始終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攥著裴徊光衣角的手上。她又慢吞吞地鬆了手。
裴徊光慢悠悠地轉著食指上的黑玉戒,也不開口詢問, 也不離開,只是望著沈茴等候她再度開口。他也大致摸出了小皇后的性子。她經常會這樣,想說什麼,卻又因為各種各樣開不了口的緣由閉了嘴。可這小皇后心裡一旦有了什麼主意,那是憋不住的, 要不然多久,她自己思想鬥爭一番, 還會把原本想說的話說出來。
果然, 沒過多久, 沈茴再次去拉裴徊光的衣角。然後, 她抬起頭來,仰望著裴徊光。
「殺了他吧。告訴天下人你的內人是當今皇后,也是日後的太后。」她目光灼灼, 眼角還沾著一點剛剛哭時細碎的淚花。
裴徊光呵笑了一聲,說:「娘娘還是先想想今晚怎麼侍寢吧。」
「不要。」沈茴站起來, 攥著裴徊光衣角的手沿著他的腰身慢慢向前, 兩隻手環過裴徊光的腰, 擁著他。
她將臉貼在裴徊光的背上,軟聲細語:「一會兒回了宮,本宮直接從暗道去滄青閣,賴在白玉床上,哪裡也不去。就算宮裡因為皇后不見了而亂了套,本宮也不管。」
裴徊光擒著沈茴的小手,將她拉到身前來,他居高臨下睥著她:「早上還對咱家拋媚眼,現在直接開始耍賴了,娘娘還要不要臉?」
「不要了,」沈茴輕輕搖頭,雙頰染上幾分嬌憨,「本宮只要掌印了。」
裴徊光眯眼盯著沈茴好一會兒,挑了下眉。
他心裡清楚這不是小皇后的心裡話,不過是些哄騙的說辭,而且還是最沒技術含量的哄騙。
可是裴徊光沒有如往常那樣開口奚落逗弄揭穿她。
·
回了宮,沈茴倒是沒有真的直接從暗道往滄青閣去。而是先見了俞湛。今日早上,俞湛先匆匆回了太醫院,查閱了一些醫書,又取了些藥材,在沈茴回宮之前,他已經先一步先到了昭月宮,在偏殿一邊等候沈茴回宮,一邊親自熬藥。
「娘娘服用這藥時日長久,毒物在娘娘體內日積月累,不是一碗湯藥就能除根的。臣給娘娘開了方子,每日一早一晚服一碗湯藥,慢慢將毒從體內逼出去。」
沈茴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從宮婢手中接過好大一碗的湯藥。她雙手捧著藥碗,一口一口往嘴裡灌藥,一口氣將碗裡的湯藥全都喝了。
幾個宮婢站在一旁看著沈茴喝藥,都覺得苦得慌。
沈茴自打出生,還沒斷奶呢,就開始喝藥。這藥雖苦,對於她來說,倒也不算難以忍受。
俞湛見沈茴將藥都喝了。他斟酌了言語,才說:「娘娘可還記得小時候,臣外祖父常常叮囑娘娘的話?」
「當然記得呀。」沈茴點頭,「神醫說醫人治病,針藥是一方面,病人自己的意志力更重要。他還誇我意志力強呢。」
俞湛點頭,說:「這回也一樣。娘娘此番頑疾與戒酒亦有相似之處,需娘娘憑著意志力克服。」
沈茴一怔,明白過來俞湛的意思,有些不自然地胡亂點點頭。
俞湛也不方便在這種事情上多說,起身告退。他走出昭月宮,沒想到開始飄起細小的雪花。
俞湛回望昭月宮,嘆了口氣。
他沒在飄雪中久站,很快往太醫院去。他之所以對沈茴說要她自己克服,也是因為他清楚那湯藥的作用十分有限。他急著回太醫院,重新去研新藥方,可以徹底除毒的藥方。他心裡隱隱有了法子,可那法子缺一道不可能得到的藥引,急需他去翻大量醫書,找到一種替代物。
俞湛走在雪中,忽然就想到了外祖父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