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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得很遠時,裴徊光就看見了沈茴坐在屋頂上的身影。他加快腳步回去,站在小院裡,抬起頭望著屋頂上的沈茴,問:「在做什麼?」
沈茴指了指天上,笑著說:「數星星呀。」
「那數清了嗎?一共多少顆。」
沈茴雙手托腮:「只有一輪圓月,星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沈茴想要下去了,她站起身,張開雙臂保持平衡,小步小步挪著往一側走。
裴徊光抬著眼,望著月下的她。
她身後的月光溫柔,卻因她,而黯淡。
裴徊光走過去,在梯下等她下來,扶著她。沈茴多看了裴徊光一眼,笑著說:「掌印氣色真好,不知道躲在哪裡睡飽了一覺。」
裴徊光沒接話。
沈茴彎著眼睛。上次裴徊光氣色這樣好是什麼時候?在他連續兩次吐血之後,元宵節第二日,正月十六。
今天,是二月十六。
沈茴清楚的意識到,不是自己敏感。事實上,每個月十五,裴徊光都會有事避開。
是因為那邪功吧?
裴徊光慢悠悠地開口:「娘娘最近越來越容易走神了。」
「嗯,慢慢長大了,心事也多了。」沈茴聲音軟軟的。她瞧見裴徊光眼睫上沾了一點纖塵,拉著他的衣襟讓他彎下腰來,想要用指腹蹭去他眼睫上的纖塵。卻沒想到直接將他的那根眼睫拔了下來。
而她剛剛以為的睫上纖塵,不過是光影照耀下的影子。
沈茴望著皙白指腹上的那根纖長眼睫,愣愣的,小聲說:「我、我不是故意的……」
裴徊光瞥了一眼,「嘖」了一聲,才慢悠悠地說:「無妨,全當還娘娘的。」
還?
沈茴茫然不解。
顯然,裴徊光並不打算解釋。
中午時,沈茴跟著裴徊光繼續啟程。一路走走停停,在臨近三月十五時,裴徊光如沈茴所料,再次在一個小鎮停留下來。
奔波一路,見路邊有茶水攤。沈茴和裴徊光下了馬車,在茶水攤坐下。旁邊那桌的人,喝著酒,罵罵咧咧地議論。
「真沒想到,皇上能染上花柳病!皇帝啊,多尊貴的人,竟然也能染上那樣的髒病。早聽說他愛美人,沒想到……」
「唉,真他媽的丟臉!丟我大齊的顏面!」
「就是啊。這事兒傳到別的小國,不知道要怎麼笑話咱們大齊!」
「唉,這事兒早就傳開了,哪個不知道?就連小娃子,都知道皇帝得了低賤人才會得的病……」
「唉……」
攤主苦著臉,小聲地求:「幾位爺慎言啊!」
「我呸!慎言奶奶個腿!現在誰不都在議論這事兒!」
沈茴驚訝極了。
她忍下驚愕,望向裴徊光。
「拿些酒來。」裴徊光說。
他本極少飲酒。
裴徊光在笑,漆色的眸底是近乎瘋狂的快感。
第87章
沈茴看著裴徊光喝了一杯酒, 她猶豫了一下,端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點。
裴徊光掀掀眼皮, 詫異地瞥著她。
沈茴以前只喝過各種甜酒、花酒, 當糖水喝的。這種烈酒,她每每聞了味道就覺得不喜。
她沒敢倒太多, 只倒了一點點, 試探著喝了一小口。烈酒的辛辣刺激得她整張巴掌大的小臉擰巴起來。
裴徊光笑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路邊茶水攤的酒, 自然不是什麼好酒。
沈茴花了好些時候,才讓口中的辛辣稍微淡去一點。與此同時,她身體裡生出另一種熱氣騰騰的感覺。
酒能暖身,果真不假。
她自小懼寒,忽然升起的熱意,倒是讓她覺得有些舒服。
沈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她握著酒杯,碰了碰裴徊光手裡的杯子,才喝。
「怎麼想著喝酒?」裴徊光望著她。
沈茴硬著頭皮將第二口粗酒咽下去, 緩一緩,才說:「就忽然想試試。」
人生一世, 若總按照條條框框行事,永遠規規矩矩, 何況不是一種枯燥。她之前因為身體不好很多事情做不得,也同樣是因為養在深閨習慣了規矩, 一旦有了機會,她也想自己的人生里可以有一次又一次, 或小或大的破例。
一對身穿紅衣的小夫妻路過, 在茶水攤坐下喝喝茶再趕路。小地方的人基本都認識, 旁邊那桌的人前一刻還在氣憤地談論今上,見了他們兩個立刻笑哈哈地打趣。
「呦,陪媳婦兒回門吶?」
「三竹,你瞧你,緊挨著你媳婦坐。眼珠子掉你媳婦身上了。酸牙哩!」
「去去去,俺八抬大轎娶回去的媳婦就是喜歡怎麼著!」叫三竹的小伙子直接摟著媳婦的腰,一點不避諱人。當真是把對自己媳婦兒的喜歡,明晃晃地寫在臉上。
倒是他媳婦兒抹不開臉,羞答答地低著頭,將他推了推。
打趣的幾個人笑了幾聲,知道新娘子臉皮薄,也不再打趣,轉而說起尋常的家常。
沈茴收回視線,手指捏著酒杯,慢悠悠地轉著。酒杯里還剩的那一丁點酒水輕輕晃著。
裴徊光從來不會這樣對她。
不是說他會將她藏著掖著,沈茴知道他其實根本不避諱讓外人知道他們的關係。顧慮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公之於世的不是他,是她。
而是,裴徊光從來不會用那樣滿是愛意的眼睛望著她,也不會親昵地摟抱她。他永遠衣衫齊整腰背挺直,甚至眉目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