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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茴讓她免禮之後,先開口詢問:「身體可好些了?」
「太后娘娘掛念了。落水只是有點著涼,不礙事了。」丁千柔侷促地笑著, 「娘娘許久沒召嬪妾過來做糕點了。近日得閒,做了些糕點,親自給娘娘送來。」
「有心你親自跑一趟。」沈茴頷首,讓沉月將雙喜遞過來的食籃收起來。
丁千柔看著小皇帝坐在沈茴的膝上,兩人正在看奏摺,也並無心搭理她,她趕忙說:「糕點送到了,那嬪妾就先退下了。不打擾陛下和太后了。」
「回去要多休息。」沈茴道。
丁千柔誠惶誠恐地謝恩。
沈茴將目光落在雙喜身上,說:「你們從小跟著千柔的,伺候她更應該悉心周到些。」
雙喜跪地稱是,神色尋常,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謊言被揭穿了一樣。
沈茴多看了她一眼,再詢問她:「千柔不小心落了水,太醫看過之後怎麼說的?」
雙喜頷首垂眸,畢恭畢敬地回話:「回太后的話,太醫已開過藥。奴的主子自小在江南長大略通水性,所以只是染了風寒而已,沒旁的大礙了。」
沈茴「哦」了一聲,彎著眼睛溫溫柔柔地說:「原來千柔會水。那還好些了。」
丁千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聲說:「小時候學過一點,現在早忘了……」
拾星從外面進來稟告俞湛到了。
沈茴便沒有再與丁千柔說什麼,讓團圓送她出去。
團圓剛送丁千柔出去,沈茴又喚了圓滿過來,吩咐她尋個機靈的小太監暗中盯著雙喜,保她無恙。
俞湛和裴徊光幾乎是同時過來。
裴徊光進了屋,逕自在軟榻上坐下,端起一碟剝好的石榴,慢悠悠地吃著。
沈茴先讓俞湛給齊煜把了脈,讓她出去玩之後,才將手腕搭在搭枕上,讓俞湛把脈。
俞湛如常為她診了脈。沈茴的舊疾還是老樣子,藥方暫時不需要多調整,俞湛倒是多叮囑了兩句讓沈茴注意歇息,勿操勞。
沈茴笑著答應,可如今齊煜年幼,國事壓身,她又沒有經驗,不僅是操勞,壓力也是很大。
俞湛臨走前,將藥匣里的一個木盒取出來,放在桌上,在沈茴疑惑的目光里,他說:「外祖父給娘娘想了個調養身體的方子。」
他將木盒打開,沈茴看見裡面裝著一個小木珠串成的手串。隨著木盒打開,淡淡的藥香飄出來。
「外祖父調了藥,用藥漿浸泡這些木珠半年,然後用這些珠子串成手串,娘娘戴在腕上,對身體大有益處。」俞湛語調溫和,面不改色地撒謊。「外祖父還說,時日久了這珠子裡的藥總要散盡。大概兩個月左右,就要換一副手串。過幾日他會把泡在藥漿里的木珠帶來,教給娘娘身邊的婢女如何曬洗串珠。」
沈茴好奇地拿出盒子裡的手串,彎著眼睛詢問:「這手串該不會也是趙伯伯親手串起來的吧?」
「是。」俞湛微笑著。
裴徊光已經將那一碟石榴籽兒吃光了,他放下小碟,抬抬眼,臉上沒什麼表情地望向坐在窗下方桌面對面的兩個人。
沈茴將手串戴在腕上,說:「趙伯伯有心了。我已好久不曾見他,還想請他過來坐坐。」
「回家之後,臣會轉告。」
「好。」沈茴再次道謝,還讓俞湛傳話,一定要請趙伯伯過來坐坐。
俞湛微笑著答應下來。他將藥匣的蓋子合上,站起身頷首行禮,緩步離開浩穹樓。
藥方是他想的。
藥漿是他調的。
珠子是他刻的。
手串是他串的。
這條手串在俞湛的藥匣里放了許久,他每隔一日就要過來給沈茴請平安脈,之前就可以將手串送給沈茴。
之所以拖到今日,不是他忘記了,而是他故意挑了裴徊光在的時候。
俞湛已經走出浩穹樓很久了,他停下腳步,回望大片玉檀端露出的浩穹樓一角。
他要光明磊落一些,不帶給她任何千萬分之一可能產生的麻煩。
他是醫者,默默日復一日地給沈茴診脈。從她的脈象里得知她的喜怒哀樂,探出她的煩悶委屈,又絕望痛楚,再撥開雲霧怒放般的歡喜。
他不知道裴徊光哪裡好,也曾迷茫裴徊光這樣一個人當真適合她嗎?他與她明明截然不同,天差地別。
可是她喜歡。
她枯萎又活絡的脈跳,蹙起又彎起的眉眼,都在清楚地告訴俞湛——她選擇了裴徊光,且牽腸掛肚,情衷綿長。
她喜歡,就好。
俞湛轉身,緩步穿過玉檀林,回到太醫館做了交接,立刻離宮回到家中的小醫館,忙碌地照顧窮苦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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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的日期敲定在十一月初八。沈茴重新研究了路線,水路與陸路穿插,力爭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回京之後,就是齊煜的登基大典了。再然後,恐怕就要迎來大大小小的戰事。
浩穹樓開始忙碌地收拾著回京的東西。沉月拿了單子來給沈茴看,可沈茴實在太忙了,完全顧不上這些,交給沉月全權處理。
她看完奏摺,疲憊地窩在琉璃籠中。她望著眼前五光十色的琉璃籠,想到這次回京不能帶它回去。還有點捨不得。
下一刻,沈茴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她的身子幾乎是從柔軟的雪毯里彈起來。她飛快地拿來裡面的玉枕,取出裡面的角先生。